很快叶卿卿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肤白若雪的肌肤微微泛粉。
她抬起薄纱袖口,往自己脸上扇了扇。
船行至半路,竟连一丝风也无,关键是此处离湖心岛还有一段距离,用这只小小的船楫到底要划到何时?
原本惬意的泛舟游湖竟成了一种煎熬。
正待叶卿卿心情郁闷之时,萧澈却突然靠近,叶卿卿下意识地往后猛地一退,原本平稳的小船,因船身剧烈的摇晃,左右摇摆,随时都有可能会翻船,叶卿卿不由得心头一紧,这碧水湖湖面宽广,深不见底,她可不想掉下去,变成个落汤鸡。
今日这身薄纱长裙,是上好的蝉翼纱所制,薄如禅翼,可若是沾了水,就会变得透明,若是她今日落水,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她战战兢兢的紧紧地扶着船舷,祈祷自己不要掉下去。
萧澈对她伸出了手,神色焦急道,“卿卿,抓着我的手,快过来!”
叶卿卿顿觉心中火冒三丈,都怪他无事靠过来作甚,老老实实坐着不好吗?原本她只是想尽快到达湖心岛,她也并不想和萧澈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她只得扶着船舷往前挪,船身却摇晃得更为剧烈了。
她再这样乱动,船就要翻了。
情急之下,萧澈只得抬手握住她的臂膀,将她一把拽了过来,叶卿卿因起身时重心不稳,跌入了萧澈的怀中。
“萧澈,你干什么?!”叶卿卿怒吼道。
她气极了,正待要挣扎,却被萧澈一把按住,凑到她的耳边,悄声提醒道:“别动,再动船就翻了,卿卿真的会掉下去。”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果然她才动了动,船就跟着摇晃一下,她只得乖乖靠在他的怀中,再不敢动了,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她的心也似小鹿乱撞,快要跳出嗓子眼。
叶卿卿又羞又臊,又气又恼,不耐烦地问道:“好了吗?我可以动了吗?”
萧澈勾起嘴角,一手搂着怀中美人,一手拿起木楫,向左向右各划了几下,摇晃的小船终于渐渐变得平稳了。
他柔声一笑道:“好了!”
叶卿卿气鼓鼓地,小心翼翼地在萧澈的搀扶下坐了回去,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脸上带着薄怒,却满脸通红,连耳根处都红得彻底,
萧澈唇角上扬,眉眼间又添了几分笑意。
这样的叶卿卿实在是太可爱了!
又见他微微抬手,用宽大的袖袍为叶卿卿遮挡直射而来的阳光,叶卿卿巴掌大的小脸拢在袖袍的阴影之下,顿感一阵清凉。
萧澈不紧不慢地笑道:“方才孤不过是见日头有些晒,想为卿卿遮着。并非卿卿想的那样!”
呵!她想的哪样?她顺着萧澈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低下头,她紧紧握着的那片木楫正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的胸前。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木楫,双手抱臂,轻咳一声道:“臣女多谢殿下。”话虽如此说,莹白的脸上更添一抹红晕,她懊恼地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太丢人!
话说往常萧澈对任何人都冷冷的,与温柔体贴更是沾不上边,今日为何他会对自己这般温柔耐心,还体贴地用袖袍为自己遮挡,他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所图谋?
想起她跌入萧澈的怀中,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处时,她的心就再次不受控制地一阵狂跳。
思及此,她不觉多看了萧澈几眼,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仿佛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
只见他雪白的脖颈之上红了一大片,出了几颗红疹,她想起方才的亲密接触,才骤然想起自己腰间的香囊,她差点忘了萧澈对香粉和香料过敏。
萧澈见她微蹙的眉头,察觉了她的心思,笑道:“卿卿别担心,孤涂些药膏就无碍了。”
萧澈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那手臂之上,脖颈之上也都相继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叶卿卿神情紧张,神色焦急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没关系吗?”
只见萧澈面色青紫,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额上渗出了层层密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他就如此难受,那日在香粉铺,他又如何了?
他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孤没事!”
叶卿卿的眼圈骤然一红,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萧澈。
好在洛宁和赵澄明的船很快追了上来,洛宁见萧澈脸色苍白,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知他是过敏症复发的症状。
此前洛宁好几次想要提醒叶卿卿,让她取下腰间的白檀木香囊,都被萧澈拦着,说是不愿再强迫叶卿卿做她不喜欢的事,萧澈明知自己对香过敏,却执意和叶卿卿同乘一只船,洛宁一路上忐忑不安,没曾想果然还是出事了。
好在小船也很快到了湖心岛,洛宁忙搀萧澈下了船,让他服下治过敏症的药丸,神色担忧道:“殿下明知县主身上佩戴着白檀木香囊,却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和县主同乘,殿下当真一点都不顾惜自己吗?”
洛宁心疼自家主子,见自家主子为了叶卿卿连性命都不顾了,他便顾不得尊卑,忿忿不平道:“属下不知县主因何事和殿下怄气,可殿下那日在香粉铺为了县主差点就遭遇了不测,县主知晓殿下对香过敏,还佩戴那样浓烈的白檀木香,难道县主不知这样浓烈的香气会要了殿下的命吗?”
萧澈急忙喝止道:“还不快退下,孤都说了无碍,再说此事与卿卿本就无关。”
那晚叶卿卿从懿王府出来,也曾私底下问过太医院,太医院也说懿王只是普通的过敏症,并不会危及性命,但她看洛宁情绪激动,神色紧张不像是在说谎。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医院受人嘱托,故意如此说,为的就是掩盖懿王过敏症危及性命的事实。
自己怎会这样蠢,轻易相信了太医院的话,这些年萧澈虽凭借自己实力,颇得今上的器重,今上一日未立储,夺嫡之争并不会平息,近日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若是让那些皇子知晓他有性命危险,定会想方设法对他痛下杀手。
怎么自己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叶卿卿扯下腰间的香囊,紧紧攥在手里,语气却和缓了不少:“我不知道殿下的过敏症会这样严重。”
萧澈柔声一笑,安慰她道:“已经无碍了,卿卿无需自责。”
都这个时候了,他仍想着安慰自己,叶卿卿更觉万千情绪都堵在了胸口,心中愧疚自责不已。
“快将懿王殿下扶进去休息罢?”赵澄明指着苍翠环绕,若隐若现的一间草堂道。
他的小船一直跟在叶卿卿身后,见她和萧澈拉扯之间,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不禁觉得心急如焚,只得使足了力气,拼命的划,好在终于让他追上了。
湖心岛上有一间名叫陇上的草堂,四周苍翠环绕,遍种奇花异草,环境清幽,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枝头桃花朵朵盛开,微风徐来,落红成阵,随着潺潺流水汇入碧水湖,此处倒不失为一处游玩赏景的好去处。
洛宁将萧澈扶进了草堂,坐在蒲团之上,只见草堂内设有一间静室,里面有一张梨木雕花床,月白绣云纹锦被,白玉枕,芙蓉色缀流苏幔帐,虽无人在此居住,却像是定期被人打扫过,一尘不染。
桌上的琉璃瓶中,插着几支打着花苞的桃花,这间静室更觉天然雅致。
萧澈微微挑眉,神情有些不悦,“世子带卿卿来此处到底是何意?世子难道不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损女子的清誉?卿卿是待字闺中的女子,世子岂能不知这般行事必定会遭人非议吗,还是说世子本就故意为之?”
萧澈神色带着几分凛冽,若是自己没有跟来,赵澄明带叶卿卿来此,到底意欲何为?
他们当真打算孤男寡女在此处呆一晚吗?
可见赵澄明必定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叶卿卿颇为无语,他自己不也死乞白赖地跟来了吗?哪来孤男孤女共处一室之说。
再说自己在他的眼中就是这般毫无分寸,愚不可及,任由他人摆布之人吗?
面对萧澈的质问,赵澄明不慌不忙地解释:“这间静室确然是在下准备的,在下想着若是卿卿累了便可在此处稍作歇息。”
赵澄明对着叶卿卿柔声一笑道:“至于在下,在这间草堂外,还有一间棋室,在下可在棋室看书、下棋,便不会打扰卿卿休息。”
这湖心岛和草堂也确然是南阳候府所有,此前他也确然嘱咐过下人仔细打扫过,不过他是想着若是叶卿卿感到累了,便可在此稍作休息,又想着她毕竟身为县主,没有人伺候,怕是会感到不习惯。故他昨日从南阳候府调了两名婢女前来伺候。
众人在草堂中休息的功夫,婢女兰草和灵芝就已为众人沏了茶来。
叶卿卿不动声色地睨了萧澈一眼,看吧,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脸了吧!人家赵澄明可是真君子。
赵澄明柔声一笑道:“此茶是这湖心岛特有的泉水所泡,入口甘洌,回味无穷,请殿下和卿卿都尝一尝。”
叶卿卿爽快的接过婢女手中的茶盏,轻抿一口,笑道:“果然好茶!”
看到了没,这才是真的大度。
萧澈抬手扶额,几乎气窒了。
只半刻的功夫,叶卿卿观萧澈吃下了药丸之后,脖颈之上的红疹全部消下去了,饮茶的这会子功夫还能挑赵澄明的毛病了,可见是并无大碍了。
叶卿卿起身对萧澈行礼道:“卿卿恕不奉陪,告退!”
赵澄明也躬身退下。
萧澈看向洛宁,指了指叶卿卿匆匆离去的背影道:“她这是生气了?她为何会生气,生气的不该是孤吗?她生的哪门子气!”
洛宁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殿下误会了赵世子?”
萧澈一听更觉来气:“就算是孤误会了赵世子,她为何要气?”
洛宁摇了摇头,他为何会知道。
萧澈抬手扶额,算了,洛宁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还未娶妻,问他也是白问。
萧澈气的是叶卿卿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就因为他质疑了赵世子对她有所企图,她竟就要对自己甩脸色,难道赵世子对她就如此重要了。
一想到自己在此处独自生闷气,赵澄明便要利用机会和叶卿卿单独相处,他骤然起身,大步跟了出去。
好在湖心岛并不大,他在一间名叫会芳亭的六角凉亭中,见到了叶卿卿和赵澄明坐着垂钓的身影。
只见美人托腮盯着湖面,目光游离,心思似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萧澈不觉勾起唇角,看来赵澄明确然不够解叶卿卿啊,她是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她宁愿纵马驰骋三千里,都不愿坐在此处盯着鱼竿一动也不动。
果然他在内心静数三声,只见飞来了一只花蝴蝶,落在一旁开的正艳的芍药之上,她便要扔了鱼竿去扑蝴蝶,只见赵澄明轻咳一声,柔声提醒道:“卿卿,莫要出声,鱼儿很快就要上钩了。”
叶卿卿见赵澄明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只得神色泱泱地坐下。
萧澈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竹篓肥美的鲫鱼来。
叶卿卿赶忙放下鱼竿,赵澄明用同样温柔的声音提醒道:“卿卿,再耐心等一会,很快鱼儿就要上钩了!”
叶卿卿:“……”
早知如此,她该告诉赵世子,其实她对钓鱼并没有什么兴趣。
赵澄明见她不情愿地坐了回去,才知美人对钓鱼之事,怕是根本就没什么兴致,便道:“罢了,在下这就去为卿卿一碗做鱼汤来。”
只见他满脸怅然,甚是惋惜的神情,叶卿卿甚至有些觉得其实赵澄明和自己一样,在某些事上,可谓是相当的执着!
譬如在督促她钓鱼这件事上。
夜间叶卿卿回到了宁王府,将白日在湖心岛钓鱼之事说与萧月柔听,她神色懊恼道:“表姐,你是不知道,每每赵世子用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时,我总觉得这眼神无比的熟悉,对了,就像是早些年在学堂,我答不上夫子提出的问题,夫子看我时那失望的眼神。”
萧月柔扶腰笑了半晌,又听叶卿卿颇为懊恼的说,“你说赵世子老了,会不会像夫子那样,说话一板一眼,啰里吧嗦?”
“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喝了人家的鱼汤,还嫌弃人家。”
叶卿卿柔声一笑道:“鱼汤确然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