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彦站在门口,出于礼貌三次敲门后,蹊跷的是竟然无人应门。
这位有点古怪而神秘的余志先生,会不会因为心理咨询师无端端地迟到,难不成负气离去?
好歹也是大公司的一把手,不至于这点儿耐性都没有吧?
贺彦意识到自己在启动心理防御机制,推断对方的想法,来降低自己内心的内疚感。
这还是一枚资深心理咨询师的行为规范?
贺彦微微蹙眉,耳际微微腾起一片红晕,衬托地气色妙若水蜜桃般可爱。
她试着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窘迫,下意识把文件夹紧紧贴在胸前,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念头。
在门口等了两分钟,贺彦径直轻轻推开了门,探着身子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好家伙!
贺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微微镇定之后,她想想,这样也是来访者合理自处的一种特别方式。
暖暖微光中,弗洛伊德椅上,余志微微蜷缩着身子,微带鼻鼾声,又已经在沙发椅上会起了周公。
这会子贺彦倒是如释重负地深深吁出一啖气。
看来,这位特别的男士来“素问”疗愈自己的方式竟是补觉。
她注视着眼前酣睡如斯的安详面庞,似乎心里强烈的自责感在一点点土崩瓦解。
贺彦回想自己在一路上的状态,简直糟糕透顶。
作为心理咨询师,这还是她破天荒第一回有预约的情况下迟到,而迟到的缘由依旧是云山雾罩,似有一团乌云笼罩着山间,原本自己以为的胸襟可以匹配晴云秋月,如今再看,自己是自视过高。
如此这样静默而对也不是办法,贺彦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随即搁下文件夹,关上灯,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咨询室。
“我头发上还有酸腐的味道吗?”
贺彦回到前台,一脸认真地看着维达。
维达正低头处理文件,一抬头看到贺彦这么煞有介事地问道,先是微微一怔,迅速从工作卡位上站起来,还及其认真地在贺彦颈部周围的充盈发丝上,结结实实地聞嗅了一番。
“前调是栀子花的清冽,中调有白兰的沁香以及女娃娃身上的清新,只是尾调参杂一丢丢有机物生命逝去的遗憾气息!”
一脸俏皮的维达说完,带着一脸玩味的神态,故作镇定地看着被揶揄的贺彦,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垃圾的酸腐气息而已,要不要说得那么绕山绕水?”
贺彦佯装愠恼,一脸的不屑。
“垃圾的酸腐味道其实不多,可能是你太敏感了?不过女孩子对自己身上的气息比较敏感,据说和本人的恋情有相关关系哟?”
这话……
忙成狗,还是单身狗,还能有恋情?
如果有,贺彦心里出现了一个名字,嘴角溢出一丝期待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十年都没有再遇见,对方也不会记得当年那个黄毛丫头!
贺彦白了一眼维达,眼见维达要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给她继续八卦的机会。
“有件事,还真要麻烦你!”
贺彦的语气着急而恳切,凝重的神色极少出现在她翩若远山的黛眉之间。
维达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敛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听对方说。
“帮我查查最近六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里面,所有男性来访者,其中包括转介到精神科或者医院的来访者名录,我今天驾车出门,怀疑被之前的来访者跟踪!”
贺彦说完,转身去取了一杯薄荷茉莉温水,咕嘟嘟饮下,才长长地松一口气,有人分担心理压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维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被疑似来访者跟踪尾随,对于心理医生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来访者要么移情的问题处理不到位,出现了某些认知偏差;要么就是智商极高的精神疾病患者,他的所作所为不受控,也不必负上法律责任!
维达听完,来不及询问3号咨询室的情况,就开始打开网页,查找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紧握着鼠标的手已经冷汗涔涔。
“难怪贺医生会迟到,还那么意外地召回休假阶段的自己回来帮忙!”
维达想到这里,原本心里那一点点被迫周末加班的怨气也随着紧张的情绪完全抵消。
贺彦描述之前的情况夹杂着几分风轻云淡,似乎这样的事情本是寻常一样,这样的淡定,着实让维达佩服。
“那我们要不要先报警处理?”
维达一番搜索不见成效,随即抬头说道。
“先我们自己梳理一下线索,万一只是我杞人忧天呢?”
“咨询室里面的余先生还在吗?”
维达低着头一边查资料一边顺口问道。
“他……他和周公会晤呢!上次也是这样,小琪没有和你提及吗?”
“啊,这是什么神操作?”
维达正要继续讨论,贺彦举起手中的电话,示意打断聊天,出门接听起来。
贺彦结束听话后,再次回到3号咨询室。
她从抽屉里面找出一小瓶薰衣草精油,微微几滴,置入加湿器里面。
华南地区虽近暑热,但是市内一直开着空调,难免还是会干燥。
贺彦在每个咨询室都加置的加湿器,一则为了来访者,尤其是患有过敏性鼻炎的来访者,让他们在诊室可以舒服一点;二则,肌肉放松治疗的时间段,往往会配以香薰治疗,有了加湿器好过香薰灯,也免除了安全隐患。
做好这一切,贺彦俯下身,看看这位“睡神”,看看是不是可以找机会唤醒“睡神”。
即便深睡,这位睡神的眉宇间依旧保持微蹙的情态,他弓着背部,双手交叉抱紧自己,手掌微微弯曲着,轻贴在身体两侧,蜷缩成母胎中固有的姿势,窝睡在这张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沙发上。
他的肩部宽厚,微微拱起的背部似乎形成一个强有力的自我保护壳儿,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很像皮皮虾。
这样的睡姿在告诉面前的咨询师,现实生活可能将眼前酣睡之人无情碾压过,似乎在和外人诉说他在这座城市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睡神”累极了,很迷茫也极其孤独!
贺彦微微一抿朱唇,眼角溢出一丝怜悯,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对方的名字,办公桌上的电话屏幕开始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