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芮槐夏也懒得搭理他,直接跳上了去县城的公交。
汽车摇摇晃晃起动。
透过并不怎么干净的车窗,她看见芮书峰急急的去拉童颜茜的手,却被小姑娘狠狠甩开。
不禁有些头疼。
下午回来,肯定有场腥风血雨在等着她。
唉,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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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村离县城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中途会经过几个村子,不断有人上车。
最后竟然挤的整个车厢没有半点空隙。
还好这不是在夏天,否则单就是汗臭味都能把人憋晕。
但现在这种11月份的天,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芮槐夏憋了会气,受不住了,一松劲,猛吸了大口,那味道更是酸爽。
加上她现在还发着高烧,差点吐出来。
好在她昨晚和早上都没吃,也吐不出什么。
捂着嘴,强压下反胃的冲动,她只能用手过滤,小口的平复着呼吸,还有那过于浓郁的气味。
这个年代医疗设施比较少,偌大个县城就那么一家。
好在大家都穷,不是病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把钱花在这里。
芮槐夏就是简单的着凉感冒,打了针青霉素,再开点退烧药就完事了。
她却按着胳膊问医生,这针是不是多打几天比较好。
医生点点头,“最好是先打三天,把这烧给压下去,你都39°8了,万一反反复复的更伤身。”
芮槐夏一听,眼睛都亮了,“那要不打一周吧?麻烦您给我看个单子,我每天过来,这病也能早点好。”
医生狐疑的看了她眼。
不过打一周针也正常,不会对身体有影响,便答应下来。
交完钱,捂着空了一半的口袋,她又去了县城卖中药的医馆。
可想要的那些药材不是没有,就是价格有点贵。
至少她现在的两块多,肯定是不够的。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甜甜的笑着和老中医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够偷偷交换点东西的地方。
老中医神色立刻变得戒备起来。
“大妹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可是不允许的,我们谁敢往那里凑。”
这话说的明显是有戏了。
芮槐夏笑的更加羞涩无害,“我来县城是为了看病。走的急,忘带粮票,现在肚子饿的慌,就想着能不能去找个地方买点吃的。”
“你还是赶紧回去吃吧。城西那片都是早上四、五点才有人,到了七点多就散了。那些带着红章章的,抓起人来可不讲情面哟。”老中医像是想到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
城西~
芮槐夏睫毛微动,笑着冲老中医道了个谢,没有再追问下去,免得让他怀疑。
县城不算太大,可什么都没吃的她一路摸索,找到黑市真正所在的位置也快去掉半条命。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小商贩了,不过芮槐夏从地上青砖光滑的程度,还有路边散落着的一些鸡毛、蔬菜叶子,能确定小河边临着筒子楼的这条长巷就是黑市。
这还真是有点难办。
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眼底的光一点点变得幽暗。
“大妹纸,你想要点什么?要票吗?我这里什么票都有。”
突然一个黑瘦黑瘦的男人,凑到芮槐夏身边。
那声音小的,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我想要点粮票。”芮槐夏被他谨慎的态度弄得也有些紧张,连看都没敢看他。
“粮票一毛二一张,不是全国通用票。”男人一边说着,手已经摸到裤子口袋。
芮槐夏在心里飞速盘算了下,“我想要五张粮票。”
两人迅速交易完,那男人便想离开,却被她一把拽住,“这位大哥,我想问下,你们这抓的严吗?来卖东西有什么规矩吗?”
“现在不严,早几年才叫严呢!卖东西没什么规矩,你自己能赚就行。不过这里开市早,四点就有人了,五点连摆摊的位置都没有,八点不到人就散。”
男人看了她眼。
那被晒的黑黄的皮肤,还有清瘦到都凸出来的骨头,再配上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肯定是村里出来的姑娘。
确定没什么问题,男人才继续道:“大妹子,你想卖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我。我时间多,路子广,只抽你一成就行。你想好了让我帮你卖,就去这条巷子尽头的小卖铺,说找黑猴就行。”
一成对于这个没有暴利的年代,真不算少。
但芮槐夏一个人,能做的事很有限。
“好,我先自己试试,忙不过来就要麻烦黑猴哥了。”她甜甜的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也没有多客套,点点头,迅速分开。
芮槐夏接下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填饱肚子。
可站在国营饭店收银台前,看着那大木板上写的菜价,她肉疼的都想呲牙。
“好了没?你到底要吃什么!”收银员不耐烦的问。
“这里有规定不能站着看吗?标语上可是写着——为人民服务!我不是人民?不过选的慢点,又没抓着你问东西,耽误你工作,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是你瞧不起农民和穷人?”芮槐夏声音软乎乎的,可眉眼间全是厉色。
“不好意思,她是新来的,还不太适应工作,你想吃点什么?跟我说就可以了。”
后面帘子掀开,一个稍稍年长的婶子抱歉的冲芮槐夏笑了笑,然后扯了把那个收银员。
“还不赶紧去后面洗菜,有你这种态度服务的?!”她压低着音量呵斥。
那个收银员既委屈,又不服气,但也只能被推着进了后室。
“我想要一碗肉丝面。”芮槐夏被后厨传来的饭菜香,馋的口水直流。
可口袋里就只剩下两块钱,接下来几天还得来县城。
“一张粮票,还有四毛。不过一张粮票只买这个不划算,你可以加个蛋,再带两肉包,一共是一块一。”胡婶子建议。
芮槐夏心疼的抽抽了下。
红红的舌尖在干涩的唇瓣上扫过,她吧唧吧唧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从口袋里翻出钱和张粮票。
“谢谢婶子了。”
“那你随便找个位置坐着,我让师傅现在就去给你坐。”胡婶子收过钱,笑的愈发灿烂。
芮槐夏坐在窗边的小桌子前,看着口袋仅剩下的一块钱,忍不住抹了把心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