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司大厦,方礼贤在楼下打了一辆的士车。
他囊中羞涩,原本是打算坐巴士。
但老板娘让他打车去柴湾,说是回来可以即时报销,他就没有拖拖拉拉。
柴湾与北角都在港岛东区,距离并不远,如果打车的话,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这个世界改变的只是一些人物,地理并没有变化。
罗校长所说的柴湾公园位于北角南边,驶到柴湾的怡盛街时,方礼贤坐在车里就能望见柴湾公园。
不过公园景色让方礼贤稍有吃惊。
“怎么是一片工地?”
方礼贤发现公园外竖着蓝色的铁皮栅栏,里边并没有娱乐设施,目前这座公园正处在开工动土的阶段,环境荒凉的很。
司机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伯,也是本地通。
他给方礼贤介绍:“这里以前是童军营地,被港府规划为公园,里边全是山来着,光是挖山就用了几年时间,市政工程嘛,效率本来就低,也不知几时才会开放。”
方礼贤可以望见公园内的小山头,地势偏僻,正是流浪汉安家的好地方。
他心想,只要耐着性子守株待兔,早晚能够碰上那个劫匪。
司机老伯知道他要来柴湾公园,就问:“公园已经到了,后生仔,在哪里落车?”
“靠边啦,就在这里停!”
“得!”
司机老伯打起方向盘,开始往街边靠拢。
这时有三个奇装异服的青年,大摇大摆的横穿马路。
街上车如流水,他们却闷头横冲,如入无车之境,如此有恃无恐,好像能体现他们是不怕死的好汉一样。
他们一路走过来,车辆全部被逼停,被迫给他们让路。
有司机从车窗内伸出脑袋,想骂他们几句,结果一见他们的纹身,腰间鼓着的利器,立马就萎了,又老老实实缩回到车里。
方礼贤的车停下后,他付了车费,要了发票。
从车里出来后,他对阻碍交通的三个青年视而不见,直接压低太阳帽、贴着街边走去了柴湾公园。
不过在他走后,司机老伯发动了的士车,不巧正好赶上三个青年靠近过来。
见车身拦在面前,他们显得很不爽。
其中一个黄毛抬脚踹向驾驶座的车门,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眼瞎,挡我的路!”
司机老伯无端遭到辱骂,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黄毛却不依不饶,一拳砸在车窗上:“你撞到我了老不死,快赔钱!”
赔钱?不告你故意毁坏他人财产,已经给足你面子,竟然还让赔钱?
司机老伯有口不敢开。
这些混街头的烂仔都是纯血人渣,最擅长变着花样欺负老实人。
而且像是狗皮膏药。
前窗忽然又趴上来一个四眼仔,翻手抽出一根钢管,指着司机老伯:“的士佬,想让我砸了你的车?”
司机老伯惹不起他们,准备拿钱消灾。
不过他尚未把钱递出车,那个已经走到街边的光头胖子,忽然回眸一瞪,朝黄毛与四眼仔吆喝一声:“阿勇,阿智,办正事要紧,你们和一个老头啰嗦什么。”
喊了一声,光头胖子继续往前走,方向正对柴湾公园的大门,此君五短身材,一脸的赘肉,又配了一颗大猪头脑袋,却丝毫不影响他走出龙头老大的步伐。
黄毛听了龙头老大的命令,不再与司机老伯纠缠:“算你妈走运。”
他狠狠啜一口唾沫,小跑跟上自家老大。
那四眼仔也从车顶爬下来,临走不忘给司机老伯提建议:“眼瞎就赶紧退休,开你老母的车,开车。”
司机老伯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偏偏无处发泄。
他瞧着光头胖子、黄毛、四眼仔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齿,同时也埋怨起方礼贤来,心想当时就不该拉上方礼贤。
跑这一趟车,老母的钱没有挣到多少,却惹了一身腥!
但方礼贤此刻已经进入柴湾公园,根本听不见司机老伯的牢骚。
不得不说,方礼贤的运气好到爆棚。
进入公园不久,就在一座小山下发现流浪汉的身影。
方礼贤蹑手蹑脚绕到山腰,爬上一棵垂榕树,居高临下进行采拍。
他从事私家侦探这个职业,入行后首先培训的就是伪装,无论在什么场合,他都能快速隐藏自己,低调消失在人群的视线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日常出行都以游客打扮,背着运动包,装有攀、爬、绑、跑各色工具,外加一根特制棒球棍,用于自保。
他藏匿的位置非常隐蔽,流浪汉并没有发现他。
即使相机不停摁快门,闪光灯也没有引起流浪汉的留意。
不过拍了一会儿,方礼贤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他从相机的镜头里发现,流浪汉的模样与罗校长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
他难免会起疑,流浪汉就是罗校长本人。
但罗校长远在北角的富益大厦上班,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礼贤只能猜测,流浪汉真是假扮了罗校长。
行为也古怪的很。
流浪汉应该是刚起床,正在做广播体操,嘴里还喊着嘹亮口号:
“正义,是不怕被人抛弃的!
就算被抛弃,也是在训练我们,抛弃越多,力量就越大!
我们要坚持下去,要用我们的一双手写,而不是用一只手写,这就是我们办报的精神!”
流浪汉正豪兴演讲时,那三个青年已经寻了过来。
光头胖子抽出一把西瓜刀,一马当先冲向流浪汉:“去你的办报精神!神经佬,今天不把你砍的断手断脚,我猪鼻洪一辈子食屎!”
方礼贤肃然起敬,这胖子好有志气。
就是身手不怎么样。
猪鼻洪炸呼呼杀到流浪汉跟前,非但没有砍到人,反而被一脚踹中胸口,一身肥躯立马腾空,倒飞了四五米才落地。
摔的好惨。
猪鼻洪躺尸一样站不起来。
那黄毛与四眼仔扭头瞧了他一眼,登时懵了。
他们刚把家伙拎出来,准备配合自家老大来一场围殴,谁知道流浪汉这么威猛。
本以为来砍一个面瓜,想不到砍上一个武功高手。
这该怎么办?
流浪汉见他们楞在原地,不敢动弹,又开始演讲:“你这个社会败类,在街上大庭广众掀老奶奶的摊子,抢小朋友的冰淇淋,我只不过是代替你阿妈阿爸,教了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恩将仇报来砍我,真是岂有此理!”
“不掀摊子怎么收债?我是在工作,你不让我开工,你倒是发薪水给我呀!”
猪鼻洪嘟嘟囔囔,半坐起来。
他摇了摇猪头脑袋,忽然一跃而起,准备再战江湖。
不战不行,否则以后岂不是要吃屎?
“愣你妈,给我砍他!”
这次猪鼻洪学乖了,自己不先上,而是推着两个小弟当挡箭牌。
但三人联手也没有一点用。
根本近不了流浪汉的身。
不一会儿就被打翻在地。
方礼贤瞧的清晰,流浪汉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如果无所顾忌的出手,猪鼻洪三个有可能被打死。
他们像是也察觉到这一点,就转换了策略,一见打不过流浪汉,开始跪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
流浪汉宽宏大量,不追究他们上门挑衅的责任,让他们离开。
猪鼻洪见流浪汉心善,又取出一沓钞票,说要拜师,也不管流浪汉同不同意,直把钞票往手上塞。
牛皮糖一样,黏在流浪汉身边,越黏越近。
等两人之间再无距离,猪鼻洪忽然摸出一把匕首,猛刺流浪汉的肚子。
烂仔之所以是烂仔,就是做事没有底线,狠毒到敢出卖父母,阴险到敢砍杀恩人。
流浪汉不够阴险,疏忽了防备,肚子被通了一个透心凉。
他吃疼之下,一脚把猪鼻洪踢飞。
这是含怒的全力一脚。
猪鼻洪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他却哈哈狂笑,“老子出来混,连死都不怕,会怕你一个神经佬!今天只给你一刀,再敢多管闲事,明天要你命!”
说完被两个小弟搀扶着离开公园。
看完这一场斗殴,方礼贤算是领教了什么是小人与君子。
流浪汉已经无力追赶凶手,他瘫坐地上,从身边的垃圾堆里摸出一件老式包裹。
解开后取出一堆草药与纱布,开始给自己包扎,嘴里骂骂咧咧:“王八蛋,真不要脸!等养好了伤,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方礼贤原本是想走的,他已经顺利拍到流浪汉的照片,这趟外勤工作已经圆满完成。
不过等他望见包裹里装着的一个盒子时,他立刻熄了离去念头。
那个盒子与《冒险王》电影的藏经宝盒一模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许与宝盒有关联,他见流浪汉受伤却不去医院,就决定留下来打探底细。
但他并没有冒然找上流浪汉,而是一直潜伏到中午,等流浪汉昏睡过去,他才下了山。
他悄悄把宝盒从垃圾堆里扒出来。
宝盒四四方方,盒面刻满了经文。
他正要打开时,却见流浪汉揉揉惺忪的眼睛,忽然坐起身,朝他大喊:“这是我盐帮守护的神盒,不要开,开了会有大祸!”
他想抢回宝盒,但伤口疼痛严重,他已经力不从心。
“什么祸,幸灾乐祸吗!”方礼贤站的也远,根本不给他机会。
在电影里,宝盒一旦打开,威力比炸弹还猛。
但方礼贤并不认为宝盒是真的,他抬手掀开了盒盖。
流浪汉啊!一声,立刻双手抱头,鸵鸟一样缩了起来。
不过等了一会儿,周围却没有半点动静,流浪汉满腹狐疑,他放下手臂,朝方礼贤看了过去,只见方礼贤正抱着开启的宝盒,入神观看。
“咦?竟然没有事!年轻人,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方礼贤瞧了他一眼:“你整天带着宝盒,竟然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东西?”
问完又垂下头,目光紧盯盒中。
这个宝盒的盒盖内部,就像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面显示了几行字迹。
“警告:《冒险王》民国世界,时空通道打开,第一轮追缉令启动。
1991年2月21日晚上7:24,1号时空罪犯,正义报社社长罗校长离开民国,抵达香江东区柴湾公园,限期三日追缉到案,遣返原籍。
1991年2月21日晚上7:24,2号时空罪犯,正义报社排字女工杨小芳离开民国,抵达香江北角健康村,限期三日追缉到案,遣返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