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收保护费？

说实在的除了以前的香港电影里有这种桥段现实里他还从没有看到过。

吴非上前一步，对那位龙哥道：“龙哥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这位是我的朋友，你看……”

龙哥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是哪儿来的，一边儿去。”

作为泯然于众人的小弟一员看样子这位龙哥并不认得他。

见袁三胖没有配合的意思龙哥直接就要上手，手伸到袁三胖的领子前想要把他从柜台后直接拖出来。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三胖，从斜地里便伸出了另一只手截住了他。那只手苍老、枯瘦，看似毫无力气，和普通老人的手一般无异，似乎下一秒还会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被这只手拦住的龙哥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块冰凉的、力逾千钧的铁块钳住了一样，在这股大力的挟裹下不仅是手他全身上下都变得动弹不得。

龙哥惊诧且难以置信地看着柜台后面突然出现的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老人轻轻向他推了一下他就像被一辆五米长载满钢材的大卡车撞过了一样，直接越过几个小弟飞出了店门，狠狠地撞在了杂货铺对面的墙上。

袁老站在原地拂了拂手，深藏功与名。

小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然后相继沉默地退出了杂货铺。最后店里只剩下了吴非他们四人，沉默地看着彼此。

袁老神情严肃：“……我是不是暴露了？他们会不会怀疑咱们是计划者？”

吴非：“没事……我理解的。”

家里老人护起短来，基本上都是不讲理的。

经此一役，吴非和沈行是没办法再跟着龙哥混了，他们只能改变计划，街头巷尾地跑着打听消息。通常来讲，越接近社会上层和行业内围，得到的消息就会越真实可靠，而人人都知道、人人都在传的消息，则往往混杂着各种臆想和谣言，趋向失真。

比如吴非就读的初中曾经出过一位非常优秀且知名的学长，其成绩在他们市一骑绝尘，最后考上了全国第一的大学。然而他考上大学后，市里却流传着各种关于其的流言，譬如说他疯了、自杀了等等……编造和传播谣言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而听闻的人难以分辨真假，也往往被误导。

直到后来吴非也上了大学，在一次校友会上结识了这位学长，才发现对方就是一个优秀的普通人而已，家庭美满幸福，已经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总裁，和流言中的形容差了十万八千里。

关于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尚且能被传得如此失真，就更不要说那些核心或机密的信息了，从外面听闻的大多不过是捕风捉影。要想得到这类信息，首先要接近能真正掌握着信息的人。

所以这些天他们也没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不过是更加清楚了地下城的情况，以及包括但不限于

因为无意中撞破了毒/贩子的交易现场而被进行激烈巷战和追逐战一次，最后以沈行干掉了所有毒/贩而告终被一位“妈妈桑”看上，游说了他们三条街试图劝他们俩到她店里“打工”，因为两人坚决拒绝，最后和妈妈桑召唤来的打手大战，吴非被沈行拉着跑过混乱的烟柳巷、惊飞无数队野鸳鸯才得以逃脱接连被看似淳朴的面摊老板碰瓷、被偷走没装钱的钱包、走在路上被人捂蒙汗药险些被绑架……

三天之后，吴非筋疲力尽地回到了袁三胖的杂货铺里，就听袁三胖道：“袁老打探到了消息。”

吴非：“嗯？打探到了？”

他们走街串巷地没有打听到，袁老守在杂货铺里喝茶养神，都不搭理客人的，就能打听到了？

袁三胖点点头：“嗯，他小弟告诉他的。”

原来自从上次龙哥事件之后，为了保证自己不露馅，尽量伪装成原住民，袁老把自己包装成了已经活过一百多岁的，在地表上生活过的古武高手。结果见识过的龙哥他们听说了，就把袁老奉为大师，现在天天好好地伺候着他，就盼着老人家能教他们几手，对于袁老提出的问题，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非：“……”

他有点想象不到一身仙风道骨，看着就像公园老年太极队队长的袁老被奉为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头头的样子。

袁三胖道：“当初人类从地表上撤走的时候，能带走的资源有限，所以地表上还留存着许多资源，地下城自治会会定期组织人去地面上进行搜集和开采。”

“我们这一层有一个人叫张阿黑，是龙哥还上面好几层的老大。他有一些门路，可以把自己的人和自治会的人一起送到地面去采集资源，生死自负，而他的人带回来的资源，除了要拿出一大部分来贿/赂自治会外，其他部分都归他所有。”

地下城分为三层，三层之间也分等级，第三层的人地位最低，第一层的人地位最高。他们现在就处于第三层中。三层之间是可以流动的，只不过处于底层的人想留在第一层过上稳定的生活却并不容易，就像即使在现实世界里，从贫穷偏僻的地区搬迁到富裕发达的地方生活也不是易事。

龙哥不过是个小喽啰，这个张阿黑就是第三层的一个地头蛇了。

自治会则是地下城的管理组织。在当初发现了无耻的“岛”计划后，资源匮乏、生活质量严重倒退的情况下，愤怒的人们发起起/义推翻了当时的政/府等公权力机构，起义的首领带领众人成立了自治会，意味“地下城人民自我管理的协会”。

协会的宗旨是生存下去，积蓄力量，直到推翻无耻的“岛计划”，夺回失落的家园。但是随着人们适应了地下的生活，经过代际变迁，就不再有什么人继续提“推翻飞岛”这件事了。而自治会也在这期间内积蓄了大量的资源和力量，发展成了一个集/权组织，权力高度集中在其高层手中。

理论上讲，整个地下城都在自治会的管理之下，所以他们掌握着去地表的机会和方法并不奇怪，难的是怎么打入这个组织内部。现在看来，这个张阿黑是一条路。

袁老和龙哥提出他们想去见见这个张阿黑，龙哥现在对袁老这个大师极为崇敬，想了想道：“可以，过几天张阿黑过生日，我们这些小头目都要去贺寿，你们可以假装成我的小弟和我一起去。不过我只能带两个人，而且只能带你们进到会场，至于能不能见到张阿黑，能不能和他搭上话，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袁老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可以，那拜托你了，小伙子。”

慈眉善目、声音和善，丝毫看不出曾经随手把他扔到对面墙上。

吴非他们商量后，决定由吴非和沈行两人过去，袁三胖他们在杂货铺等消息。

距离生日会还有一天的时候，袁三胖无比紧张地在杂货铺里转圈圈，结果目光无意中瞥到身旁看上去十分淡定的吴非，当时震惊道：“吴非！你都不紧张的吗！”

吴非淡定地拿起缺口的搪瓷杯子，喝了一口三胖店里的速溶咖啡，摇摇头：“不紧张。”

袁三胖：“为啥！我们可能就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要想其他办法了！”

说完他眼睛一亮：“你想到搞定那个大黑哥的办法了？”

吴非摇摇头。

袁老师恨铁不成钢，他现在开始觉得他民主选举产生的队长不靠谱了，就这样软塌塌的怎么带领他们走向伟大胜利？！

吴非放下杯子，慢悠悠地开口道：“到时候我会给行神换上欺诈师的身份卡。”

他看向杂货铺破旧狭小的窗子，目光悠远：“截止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他忽悠不了的人。”

生日会当天，吴非给沈行切换了欺诈师身份卡，然后跟着张阿黑一起去了生日会场。

吴非发现，自从切换了身份之后，他沈总看他的目光就不正常了。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温柔的、缠绻的、静水流深般，脉脉中蕴藏着无限温情的感觉，即使是偶像剧或言情剧里，也只有极少数演技超好的演员才能演得出的眼神。

吴非心说大哥我给你换欺诈师是想让你去忽悠别人的嘿，你可别在这儿欺骗我的感情。

生日会开始后，现实冗长的讲话、切蛋糕等仪式，然后开始自由活动。因为是自助餐的形式，所以人们都在地上走动，相互敬酒。吴非他们所在的第三层中大部分人的生活都贫困而匮乏，但在张阿黑这里，住所干净豪华，酒水食物丰富美味，看上去和大灾变之前的地表生活一般无二。

沈欺诈师离开了吴非身边一会儿，吴非找不到他，站在原地正四处逡巡着，就看到沈行坐在主位那桌上向他招手，而坐在他身旁的赫然便是今天的寿星张阿黑，两人言笑晏晏，看上去竟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

吴非：“？？？”

虽然他知道他行神牛逼，每个身份都有各自的牛逼，但他还是没想到欺诈师同志竟然厉害到了这个程度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而且他刚才看到张阿黑还被人围起来敬酒呢好不好？他可是宴会的主角，今天来参加生日会的人，想结识他的不知道有多少。

吴非收拾了一下衣着和情绪，走到了沈行身边坐下，就见他行神自然地执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放在膝盖上，温柔一笑，然后姿态优雅地转向了张阿黑：“这就是我的爱人，当年就是为了追他，我才离开了岛，来到这里。”

吴非：“？？？？？？”

这场胡扯里丝毫没有他的发挥余地，吴非只能保持着被沈行握着手的姿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坐着，听他行神讲，那编造的故事。

像是看出他的紧张，沈总还会抬手轻轻摸摸他的头发，对其他人礼貌解释道：“他性子比较内向，很少参加这种场面，有些害羞。”

吴非像道具一样坐在那里坐了半天，渐渐听明白了沈行编的故事

在他的胡扯里，他本来是飞岛上一个从大灾变之前就积累了大量财富和资源的财阀世家的唯一继承人，他的家族极有势力，即使是对岛上的各种政治决策和公共事务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但这样一位从生下来起就应有尽有、年轻俊美、气质高贵的财阀公子，他内心里却渴望着自由和不寻常的人生体验。

他热爱探险，尤其喜欢探究大灾变相关的内容，被遗弃的地表世界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在他看来那里充满了等待探究的未知和秘密，对地下城也满是好奇。他的家族有资源支持他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他经常前往地表和地下城进行探险和游历活动地下城的普通人想去地表都不容易，稍有不慎就有丧命的危险，但对他这种财阀继承人而言，想来地下城游历却轻轻松松。

而在他一次来地下城三层游历的时候，他无意中遇见了吴非，在短暂的接触中却迅速沦陷。没吃过什么苦头的豪门公子那时为了追寻爱情抛弃了一切，因为家里的不支持，他刻意甩开了保镖，切断了和家里的所有联系方式，留在了地下城里，只为和吴非在一起。

因为有爱情的烈火燃烧作为支持，初始时即使地下城的生活很苦，让他颇不适应，他也坚持了下来，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甜蜜，比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都要快乐，但久而久之，他开始有些忍受不了，所以他想回到岛上去。他想找办法联系到自己的家人，所以希望能得到张阿黑的帮助。

吴非听完之后一脸的“f”，心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俗套狗血的东西还会有人信？？？

这不和那个什么经典的罗马尼亚王子骗术一个套路吗？？？

张阿黑怎么说也是一方地头蛇，能白手起家在地下城做到现在这个地位，智商肯定不会太低，这种鬼话他会信吗？？？

他内心中问号刷屏，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张阿黑不仅信了，而且还越来越深信不疑，对待欺诈师先生极为热情。

最后张阿黑甚至直接告诉沈行说，他知道第三岛每年都会举办一个拍卖会，自治会的高层会受邀参加，地下城里其他比较有身份有势力的人也可以用钱或资源和自治会“换”邀请函。他这次本来就打算去，可以带他们俩一起去，“换”邀请函的钱也不用他们费心，他会先垫上，以后再说。

吴非看得目瞪口呆。

这才聊了多长时间啊，不仅得到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而且对方直接主动愿意给出真金白银了。

要知道，骗消息和骗钱不是一个难度啊。大部分人觉得消息不值钱，聊得高兴了稍微套套话就能问出来，但大部分人对钱还是敏感的，况且想也知道，要换这邀请函，需要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不仅是吴非，asx1314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完全程后也全跪了：

“行神牛逼破音jpg。”

“向沈总献上我一生的膝盖。”

“同情张阿黑，不过换我我也会信的捂脸jpg。”

“……”

“行神是真的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行。”

“行神什么时候对非非也能这么行一回让我们看看。”

“霸/王/硬/上/弓啊！上啊行神！非非的直也就是嘴上说说，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明白，你真上他也不会拒绝你的！”

“不仅不会拒绝，甚至还会很配合。”

“……”

说到最后，还是又变成了“行不行”和“直不直”的例行讨论。

吴非在回去的路上还处于懵逼及震惊之中，他作为一个很少说谎的实诚老实策划，努力在脑海中复盘刚才的聊天，试图找出沈行能忽悠成功的原因

第一，沈行编故事的时候，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讲得很详实，反而是点到为止，留出了很多可以想象和推测的空间。他选用的故事很套路，但正因为套路，不用他说太多，张阿黑就会顺着他的想法自己脑补下去。而比起别人讲的，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推测或脑补的，因为这更符合他们的经验及认知。

第二，从张阿黑会贿赂自治会，利用去地表搜索资源的机会赚钱这件事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善于钻营及寻找机会的人，那么只要让他相信了沈行是一个飞岛上很有势力的财阀继承人，不用沈行多做什么，他都会自己主动去和对方交好，试图攀上这个关系，供日后牟取利益所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欺诈师这个身份自带的高超骗术能力，如果刚才的事情换成他来做，即使他完全复刻沈行的一言一行和每一句话，恐怕也骗不到张阿黑。

而欺诈师用来欺诈的却不仅仅是语言、话术或故事，他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是欺诈的一部分。他说他是出身门阀世家，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贵公子，那么他表现出的就是这么一个形象，让人相信他所讲述的一言一行，都是和他这个人相吻合的。

真的是……很厉害。

吴非回到杂货铺，几乎是跪着向三胖讲了他行神的事迹。

袁三胖听完一起跪了，颤颤巍巍道：“所以你们就这么搞定了？”

吴非：“恐怕是的。”

吴非觉得他沈总是不会缺钱的，不管哪个身份都不会缺钱的。即使是看起来没什么正当职业的欺诈师，只要随便说两句话，就会有大把的人心甘情愿地捧着钱来找他。

张阿黑办事效率也是一流，三天后，就给沈行送来了邀请函和礼服，并告诉他在出发去飞岛前，要去地下城第一层集合，出发前一天还要参加自治会面向受邀者举办的一个宴会。

袁三胖看得啧啧称奇，想了想对吴非道：”你们去飞岛参加拍卖会，我和袁老留在这儿能干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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