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地图,江砚舟看着怀里的纸筒皱了皱眉,若是拿着这幅字,他很难有其他动作,再遭遇那种怪人可能会被瞬杀。
可这幅字画又很神异,连那个怪人都十分珍惜的东西,大概率是道场最有价值的物品。
抱着字画,江砚舟陷入两难之地。
是走?还是留?
低头看了眼大厅满是灰尘的地面,除了他的脚印外再无他物。
“这里应该没有怪人会进来,应该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江砚舟将怀里的纸筒小心放在柜台上,抽出黑铁长剑。
“来到来了,总不能连大门都不出去吧。”
望着门外昏暗的天空,江砚舟咧嘴一笑,恰时一只干枯的脚掌落地,随即门外一个人头探出,脸庞堆着枯树皮般的褶皱,眼眶深凹,只余下空洞的黑暗。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突如其来的人头吓了江砚舟一跳。
可怪物却没有惊讶的情绪,他只看见了,活人。
“嘶啊——”
像是饿死鬼投胎,干尸般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吼的尖叫。
江砚舟头皮发麻,他从对方的脸上居然看到了饥渴。
见鬼!这家伙把我当成他的食物了。
刚一照面,干尸就冲了上来,隐藏在墙后的手臂出现,拖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僵硬物体。
该死的,这家伙也会用武器,还是钢管!
难以想象,干枯的身躯居然隐藏着那样庞大的力量,钢管被他高高抡起,带着空气的呼啸砸在柜台上。
“砰!”
木屑纷飞,木质柜台直接被怪物砸了个坑,纸筒落在地上,滚动后露出一个“道”字。
江砚舟狼狈起身,他险之又险地一个翻滚避开了这一下,看着柜台的惨状,眉角不由地跳了跳,这一击若是打实了,至少要断几根骨头。
一击落空,干尸继续朝着江砚舟扑来,舞起来的钢管势大力沉,后者不敢硬接。
狼狈地躲闪过几次后,江砚舟发现眼前的干尸虽然力大无穷,但动作却很笨拙,只会乱舞。
再度滚地劈开钢管,回手一剑在干尸后背留下一道剑痕。
干尸重新转身,饥渴溢于言表,他张开嘴,露出猩红的牙床。
“肉……肉。”
“你这家伙。”在心里评估了下面前干尸的实力,江砚舟觉得,这怪物似乎没有那么强。
他可以对付。
鲜血像是沸腾起来,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他舔了舔嘴唇,拉起袖子露出白皙且结实的小臂。
“想吃肉,就自己来啃。”
“肉!”
像是嗅见血腥的鲨鱼,干尸癫狂地冲上去,大力甩起钢管。
“机会!”
江砚舟很冷静,墨铁一上午的教导不是白费的,至少让他学会了劈砍和躲闪。
抢在钢管被挥起的一瞬间,江砚舟脚下步伐挪动,向后轻轻一跃,接着右脚再度狠狠踏地。
钢管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风浪吹拂起几缕发丝。
像是违反了地心引力,江砚舟的身体在退后的刹那突然向前,宛若一只冲刺的野猪。
脚下带起的风浪掀开大氅,像是拖着满天阴影坠落的繁星。
黑铁长剑在手,杀意宛若凝成实质,那一晚的血腥场景再度映入眼帘。
“喝!”
厚重的剑身铿锵作响,腥风扑面,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胸膛。
劈砍!劈砍!还是劈砍!
这是让墨铁都为之侧身的一剑。
剑身撕裂皮肉,死死咬住骨骼,杀意宛若狂暴的猛兽,撕咬着干尸的手臂。
钢管应声而落,江砚舟再度向前踏步,几乎与干尸贴面而立。
被一剑斩断手臂,干尸重心不稳,脆弱的肋骨暴露在江砚舟面前。
剑势未尽,双臂无法收力,但用不了剑不代表他就没有攻击的手段。
“去你丫的!”
飞起一脚,机关城的特制皮靴与干尸侧腰亲密接触,狂暴的肌肉力量将其直接揣飞出去。
轰隆隆——
一阵翻滚,掀起了成片的灰尘,干尸力道未尽,狠狠砸在墙壁上。
“砰!”
几片碎屑落下掉在头顶,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干尸想要爬起身子。
但左侧凹陷的腰部让他使不出力气。
他的肋骨被江砚舟给踢断的。
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江砚舟持剑上前,对准干尸的脖颈。
他看着那颗干枯而扭曲的头骨,幽幽道:
“死了之后还变成怪物,你应该挺痛苦的吧。我这就给你一个痛快。”
“噗呲”一声,微量的黑血溅出,还在挣扎干尸顿时停住,像是被人扯出电池的玩偶。
江砚舟拿起字画,确定没有损伤后松了口气。
耳边传来隐约的窸窣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大街,此刻竟多出了几个黑影。
“看来刚才的动机有些大了。”他低头看了眼地上趴着的无头尸身。
“算了,今天的探索就到这里吧,反正东西也拿到了,我们下次再见。”
对着远处靠近的黑影挥挥手,他的身影蓦然消失。
……
“呼——回来了!”
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首先第一件事他就摸了摸自己腰间神臂弩。
弩臂依旧关着,似乎从未使用过。
“三个箭匣,弩箭也没有损伤,那我刚才在哪里用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是梦境,这东西又怎么解释?”
摊开怀里的纸筒,如龙蛇盘旋的“道”字浮现,无论他看多少次,都感觉这幅字像一柄利剑指着他的眉心。
“好东西。”
他放下手中的字画,抬头看了眼挂钟。
“才九点一刻,看起来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同步,我进去了这么久,外界连一分钟都没到。”
虽说不清原因,但这是好事,江砚舟也不再计较。
他从怀里取出剑术典籍,这本典籍机关城并不知道,当初墨承没有派人搜他的身,只是把黑铁长剑拿走了,自然不清楚他黄袍里还藏了东西。
既然时间尚早,不如练练剑术。
摊开第一页,熟练的简笔画。
螳螂穿林。
想起上次被怪人杀得落荒而逃,对方的螳螂穿林可是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那根本不像脆薄的剑术,更像是战场上排排推进的枪阵。
回到客厅,将餐桌推到墙角,又把椅子收好,放进卧室。
站在客厅中央,江砚舟双手持剑,缓缓平复下自己的气息。
一呼,一吸。
小腿,腰腹,手臂,肩膀上的肌肉都被江砚舟调动。
遵循着典籍上的说法,要把全身的力气拧成一股绳,最后一下子放出来!
“喝!”
心中无声怒吼,长剑突刺,左脚狠狠践踏地板,幸好他住的是平房,否则楼下的邻居定要骂娘。
长剑破空,停在半空还在抖动,力量未能使尽的别扭感油然而生。
江砚舟挠挠头。
“还是不行,感觉还没我的劈砍有效,是我发力有问题吗?”
他有些不信邪,觉得应该是练少了的原因。
于是再度摆好架势,十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千次。
他倒要看看,一个招式练个上万次怎么也得有所精进才对。
一次又一次的突刺,江砚舟到后面干脆褪去了衣衫,光着膀子任由汗珠滚动,沿着肌肉的沟壑滴落在地。
他出剑的速度也一次快过一次,但还不够。
就像墨铁说的那样,他只是在用剑突刺,没有“势”的剑术杀不死人。
第一百次,剑身与空气摩擦,发出短促的激荡,江砚舟收剑站在原地,一边喘息一边抖动肌肉,让汗水顺着两块胸肌之间的缝隙滑落。
“不行,完全不对。”
江砚舟皱着眉头打量手中的长剑,他很清楚虽然每一次突刺后,他的速度因为力量的协调在渐渐变快。
但始终没有达到秘籍上所说的标准,上次那怪人的螳螂穿林一发动,直接跨越了五米的距离,甚至似乎还带有类似剑气的效果。
“莫非这是超凡剑术?必须要等我成为超凡者之后才能练习?”
江砚舟心有不甘,感觉现在自己完全是空有宝山却不得其法。
心情有些烦闷,他走进卧室,正好看见摆在床头的巨大“道”字。
此刻江砚舟还在心里琢磨着剑术,典籍上的每一个字都滚瓜烂熟,视线瞟过,如龙似蛇的笔触突然像是活了似的。
那副“道”字在他眼中动了起来,好似天仙狂醉,立于白云之巅峰,以剑代笔,泼洒出绝世丹青。
一点灵光闪过。
眼前的景象变了,枝头树梢,通体翠绿的螳螂稳稳站在碧叶前端,它抬起双臂,两只前臂伸展,宛若出鞘的绝世好剑。
江砚舟站在卧室门口,他也缓缓抬起长剑竖于胸前,双手紧握剑柄,含胸低首,虔诚似长须老道对着天地稽首。
窗外乌云密布,啪嗒一声,第一滴雨水落下,打在窗沿,击碎了屋内的宁静。
树梢出,一只蚊蚁振翅,掀起的气流让叶片上下晃动。
他们动了。
螳螂穿林,叶片的碧莲一闪而过,振翅的蚊蚁止住了生息。
卧室地板脆响,江砚舟的身影也消失了,长剑递出,前方荡漾的空气好似林间叶片,在锐利的剑身面前纷纷退避。
没有风浪,也没有剑身划破空气的低吟。
餐桌上,黑铁长剑穿过花瓶,毫无阻碍地将其洞穿,就像是热刀划过牛油般,顺滑且安静。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螳螂穿林而来,这是必杀的一剑。
初见如初春细雨,润物无声,及至临身,方能体悟凛冬寒霜之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