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看着山下开走的汽车,脸面无表情:“邬春阳,带人把盗墓贼烧了,一粒渣子也不要留下。
刚刚射出的弹头和弹壳全部带走,两位客人接下来安排在盗墓贼的小院里,你要好好保护他们。”
“是,科长。”
邬春阳明白,盗墓贼的致命伤多在后脑位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行刑,这跟交火的描述不符。
至于这两个日本人,虽然不知道科长的计划是什么,但他决定回去对所有人强调一遍保密纪律。
再看看数量众多的盗墓贼,邬春阳觉得要尽快开始动手,这么多垃圾怕是烧到早都烧不完,到时候引来看热闹的村民就麻烦了。
他踢了一脚死不瞑目的坂本雄一,对手下喊道:“收集枯枝,再去汽车油箱里抽点汽油,分开抽。”
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掉落的枯枝,加冬季气候没那么湿润,木质干燥是最合适的助燃物。
人多力量大,盗墓贼尸体周围很快堆积起高高的柴禾,邬春阳亲自拿着油桶仔仔细细浇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左重,左重抱着胳膊对他点点头,邬春阳转身点燃一根火柴直接扔了去。
“轰~。”
橘黄色的火焰一下子窜起数米高,左重心善看不得这一幕,带着泷川文太和林傅一郎先行下山。
林傅一郎回身看了一眼,在火柱的照耀下,一股黑色浓烟直冲云霄,他抽了抽鼻子差点吐出来。
如此残的画面,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烟消云散,这个世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自己的结局又会是什么,林傅一郎有点惊恐。
左重看出了他的恐惧,这是好事,知道了死亡的可怕以后会更加小心,策反他是为了获取情报,左重可不想隔三差五为他擦屁股。
泷川文太却没有太多感想,成王败寇罢了,如果今天胜利的是他们,被烧的就是这些中国人了。
三人顺着小路往山下走,但走着走着,左重突然站住了脚步抬头看天,并伸出手掌将掌心朝天。
漆黑的夜空中慢慢飘落下一些白色的物体,落在温热的掌心中瞬间融化,左重脸露出了微笑。
“下雪了阿。”
宁波在除夕夜迎来了1934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这对附近的农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对于还是农业国的民国而言也是好事,农业的丰收就是一切,更能预测这一年国力的强盛衰弱。
在世界各大强国的钢铁轰鸣声中,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可果党下只知道醉生梦死,谁愿意辛辛苦苦的建设工业,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加紧对泥腿子们敲骨吸髓。
但是没有工业就没有强大的国防实力,面对敌人的侵略只能靠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去阻挡,最后的结果就是用无数个无名的岳武穆成就一个有名的岳武穆,仅此而已。
左重站在原地发着呆,大衣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两个日本人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站在一旁不敢动弹,直到宋明浩走了过来。
他赶走宁波警署的人就在山下待命,看到左重停在半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来看看情况。
宋明浩警惕地瞄了一眼两个日本人,小声说道:“科长,还是去车等着吧,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就这一会功夫,雪越下得越来越大,突起的狂风裹挟着雪粒,打在人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左重闻言从思考中清醒,拍了拍自己身的雪,笑着说道:“一起走吧,宁波有好些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幸好春阳他办事麻利。”
几个人看了一眼山,风雪不仅没有使得火焰变小,反而是火借风势烧地更旺,映红了半边天。
看来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盗墓贼很快就会变成灰烬,加一场难得的大雪,会掩盖所有痕迹。
这或许是老天爷对这些盗墓贼的惩罚,中华民族的宝藏只能属于中国人民,侵略者没有好下场。
“大雪无痕,你们说对不对?”
左重说了一句转身就走,其他三人连忙跟着往山下走,同时在心里琢磨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山下,泷川文太和林傅一郎被安排坐到一辆汽车,车门外站着几个特务目不转睛看着两人。
左重两人了另一辆轿车的后座,宋明浩重重关车门,将风雪隔绝在车外,瞬间暖和了许多。
宋明浩递过来一块手帕:“科长擦一擦头发吧,寒气入体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手帕没用过很干净。”
左重也不客气,接过后一边擦一边说道:“还是你老宋会生活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要问我。”
在山时,他早就看到了宋明浩吞吞吐吐的样子,估计那会人很多不敢问,这会终于忍不住了。
宋明浩犹豫了下,说道:“科长你是想策反那两个人?可今天现场这么多人在,万一谁说漏了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把人带回去审讯,就算要策反对方,也可以把知情人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如此大张旗鼓很容易泄密。
“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左重擦完头的雪水,将手帕叠好放进自己口袋里,顺手掏出了银烟盒。
递给宋明浩一支,他又用自己手里的那根烟敲了敲烟盒:“你的担忧很对,正常场情况下,我确实该在更加保密的环境下进行策反。”
宋明浩立马点燃火机,护着火苗送到左重面前,语气疑惑:“那这次有什么不同,难道这两个人是假装合作,科长你是想借刀杀人?”
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否则不能解释以往最注重保密的科长,为何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进行策反。
左重将烟放在火机点燃,同时拍了拍宋明浩的手,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嘛,情况不是一成不变的,林傅一郎最看重面子荣誉。
想让他乖乖听话,就必须在这么多人面前敲碎他的傲气,让他明白,就算杀了泷川文太和我灭口也没用,还是有人知道他的丑事。
至于会不会泄密,不说这次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就算他们暴露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商会和间谍的情报已经得到,不亏本。”
宋明浩听得云山雾罩,眼中满是疑惑,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左重笑了,指着日本人的车说道:“老宋啊,记住我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种靠胁迫发展的鼹鼠,相信但不能全部相信,更不能产生同志之间的真实感情。”
宋明浩若有所思,左重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他不在乎泄密,泷川文太和林傅一郎的生死跟他没任何关系,这两个人就是一件工具,所以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进行保密。
这个说法有些冷,可情报工作不就是这样,不光对待敌人没有温情和良善可言,对某些“同伴”也是如此,好人干不了这份工作。
左重见他思考,脸露出了微笑,他说的是心里话,一个二世祖和一个小奸商而已,可以接触的情报有限,他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人身,工作还是要靠情报科自己完成,策反只能作为补充。
“噔噔。”有人在敲车窗。
脸冻得通红的邬春阳站在车窗外,左重指了指驾驶位让他赶紧来,这个天气工作确实辛苦。
邬春阳车坐下哈了哈手,回头说道:“十五枚弹壳弹头已经全部回收,灰烬都放到卡车了,等会全部扔到海里,接应他们的船只怎么处理,要不要找个借口扣押。”
左重摆手:“不要动那艘船,他们等不到人自然就会离开,得让他们把盗墓贼逃窜的情报送回去。
走吧,让底下人安排好值守工作,你们跟我回家一起吃年夜饭,明天你们还要陪我演一场大戏。”
说到这里,左重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的笑容愈发灿烂,邬春阳看向宋明浩,宋明浩摇摇头,他也不懂科长在说什么。
邬春阳见左重不说,摇下车窗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回城。”
叫声在风雪中飘荡了很远,车队呼啸着往宁波城开去,小关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寂静,雪花落在炙热的木炭化成了水,又蒸腾起一阵水雾,可无数后来者前赴后继地飘落,地面很快积了一层白雪。
大雪盖住了罪恶,也盖住了深埋地下的古墓,或许只有等太阳重新升起,光明重现人间,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显露一丝痕迹。
当汽车驶进宁波城时,左重惊奇地发现大街到处是喜笑颜开的百姓,孩子们在打雪仗,大人们背手看天,憧憬着来年的好收成。
特务们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了,脸的表情从先前的阴森变得生动起来,小声说着些什么。
车队在一个路口自动解散,融入进复杂的街巷中,左重的汽车绕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了左府门口。
左重下车后惊讶得发现全家人都在门口等着自己,包括何逸君和归有光在内,风雪下,众人的笑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