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外滩回来,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城西的夜是安静的,特别宜居,她的这栋房子临湖,落地窗正对着浩瀚的淀山湖。白天,坐在客厅里就能享受湖水涛声波光粼粼。
这样的景致她从未认真欣赏过。住在这里,每天开车两小时到公司,贪图一份宁静。
手机响起,划破夜的宁静。她放在牛奶杯,扫了一眼手机,是没完没了的雷家城。明天还要赶完k市看楼盘的一些工作,等手头工作闲下来时,再叙旧。
她泡完澡后,一身的疲倦烟消云散。踱步到一楼去寻手机,雷家诚的视频电话发过来。如孩子般的任性倔劲,不达到心中所愿就哭闹不止。
她十分不情愿地接起,接起后声音却温暖如春:“怎么啦?家诚弟弟!”
“晓芙,我在你家门口。”
林晓芙心咯登一下,这家伙太疯狂了,她认真回忆一下,实在想不出当初两人有多铁。但确确实实是发小,吃过一锅粥的发小。到了家门口把人拒之门,显得不近人情。
打开房门,一位非主流打扮的青年吊儿郎当地站在卡宴边。她是挺愿意看见他的,尘世污淖,唯有他快乐单纯,不染尘俗。
他看见了她,飞似地过来,一个热情的大大拥抱差点把她扑倒。面对这家伙的热情,她笑得比花灿烂。
“行了,行了。快进门吧!”说着,两人勾肩搭背的进门。
这是座三层建筑的小别墅,一层是客厅兼书房,诺大的玻璃墙外是淀山湖,湖水拍岸,水声涟涟。墙上的字画无不显示主人极好的艺术鉴赏能力。
林晓芙推开雷家诚说:“这么大了,别没正形!喝什么,姐姐给你拿!”
“别姐姐长姐姐短,我们只差半岁不到,你心中没数吗?别一天到晚倚长卖长。”雷家诚不服气地说。
林晓芙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全没了往日人前的高冷范。
雷家诚一屁股坐到沙发,眼睛环视着屋子说:“晓晓,你的房子太霸气了,这位置这装修这品味,尤其是临湖听潮,太高雅了。”他又摸了摸自己坐的沙发,嘴里啧啧啧地说:“精品,法国货吧!你的眼光太毒!只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不懂得去伪存真。”
林晓芙白了一眼,娇嗔地说:“就你废话多。过来喝茶!”
临江的落地玻璃窗边,一套原木树根茶桌,桌上的摆件敲着木鱼的小和尚甚是玲珑可爱。
雷家诚移坐到茶案旁,第一次这样看江水的感觉奇妙极了。
“这房子好是好,周末住住就好了,一天来回三四个小时的折腾你不累吗?在公司附近买一套嘛!”雷家诚说。
“我就喜欢每晚下班后,穿过丛丛密密的车流,夜色苍茫中奔回家的方向。那感觉好极了!”林晓芙把第一泡茶水倒出,冲洗了茶盏,清绿的茶水在瓷白的映衬下更加澄清。
沸水冲进茶壶,水和茶的新一轮碰撞融合又开始了。
“晓晓,你就打算一个人嘛!”雷家诚的话,让林晓芙感慨,果然是姑妈林芳家里的饭喂出来的小孩,连语气都特象。不会是林芳派出的小眼线吧?探口风来了吗?
“这不是忙吗?”林晓芙搪塞地说。把倒好的一盏茶夹到他的跟前。
“忙?美国总统比你忙吧?克林顿在位期间照样撩妹不误。你怎么就不能谈个恋爱?”雷家诚挑着眉问,高低眉的傻样,林晓芙又是一阵笑,看来老友重逢确实让人开心。
“这不是没碰上合适的吗?再说Bk的重担落在我一人肩上,我哪有心思。”
林晓芙说的是真话。自从她接过Bk这把火炬的那一刻起,时刻都战战兢兢,唯恐行差错步,毁了两代人的基业。而男人在她眼中分为两种,可以合作的,不可以合作的。恋爱之心确实没有。
“你不摒旧怎么迎新,心中该放下就该放下,有怎么可留恋的。”雷家诚皱眉,连皱眉的动作在林晓芙的眼里都幼稚可爱。
“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还八卦我的事呢!”林晓芙抬眼看他。
他愣了一下说:“我不会猜吗?三十岁的女生怎么会没有情史呢?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女人分为两种,一种荷尔蒙失调——性冷淡,一种情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再谈情。”
他喝了个茶,润润嗓后又说:“你该属于后者。”
她没好气地说:“你也三十岁了,怎么也单,男人的这个情况你也分折分析。”
“你怎么知道我单身?我的女朋友走马逛花灯似的热闹,谁似你这般冷清?”雷家诚的贫嘴是闲出来的。
“有女朋友,还有闲工夫深夜造访一位十年不联络的发小?你这闲心发的!”她也不示弱,她发觉跟这家伙扯闲篇挺解压的。在这人面前,她不是决胜千里之外的CEO,不需要高冷,只是与一个小伙伴嘻闹的小女孩。
“过尽千帆皆不是呗!”他低头看茶盏,却又自嘲似的摇摇头。这么句文诌诌的话被他说的不正经,仿佛用错了词。
林晓芙故作关怀似的说:“又被人踹啦?还是又踹人啦?”
“什么话,小爷我宁缺毋滥!”
“这样啊,你让多少美女豪门梦断!”说完哈哈哈大笑。
“哼,可惜我开蒙的早,早就心有所属。”雷家诚用右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切,心有所属还走马观花的谈恋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晓芙很赞同后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呀!正因为寻寻觅觅过,才知道心底埋藏最深的是最初的那个人。”他盯着晓芙的眼睛说。
“你别盯着我,怪疹人的!算我信你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开了记记的档,高中之后就分开了。初高中六年,没见他和哪个女生特别腻歪,因为他和所有的女生都一样腻歪。
自进门起,两人少有的一阵沉默。
“易欣回来了!”他说。
原来他最初的那个人是易欣啊!
“然后你追回来啦?干得漂亮!”她竖起拇指表扬了他。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你的理解力真好!易欣在我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小不点。我饿了,有吃的吗?来你家做客,总不至于就招待茶水吧?”
说完,走向厨房。漂亮设备的厨房,刀具菜板都没开封,冰箱里孤寂地躺着几包速冻水饺。储物柜里有一箱方便面。
看来,男单身汉和女单汉的家,没啥区别。
“你饿不饿?我煮泡面,你吃吗?”雷家诚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特别像小时候他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喊:“姐姐吃饭,姐姐吃饭……”脆脆的声音,一句连着一句,她不应,他就不停。有时候她故意使坏,看看他能喊几句,嘴巴会不会喊酸。倔强的他不喊到她答应为止绝不停口。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和过去的场景都好温馨。这个弟弟,她默默地认下了。
她说:“好的,吃完后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他端着两碗泡面走出来,脸上充满愠意。
“现在十二点了,你让我回可顿酒店?明知我刚回国对路不熟,车程两小时不说,在如蜘蛛网的高架上再迷了路,我该怎么办?”
林晓芙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那你睡三楼吧!360度江景房,你按个遥控,连天花板也是玻璃的,你可以欣赏夜空,幻想着嫦娥妹妹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