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律师两口子从这里走了没几天,美兰就告诉朱馥梅,裴律师离婚了。
朱馥梅大吃一惊。
在她的印象和美兰的只言片语里,裴律师是一个很难被情感左右的人,这应该和他的职业有莫大的关系。她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可美兰没说,她也不好张口问。如果自己心里没有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可能还不会有什么顾忌,听到消息随口就会来一句“啊,为什么呀!”但她不是,听到时心狂跳几下,脑子空白几秒,随后几分惊异几分惊喜掺杂,顿一顿的功夫,已经问不出来,好似问了就带出强烈的目的性,她自己在心里责备自己:难怪,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美兰从朱馥梅平静的外表下,早已觉察出她内心的翻滚沸腾,只想着让其沉下心来静一静,再深入地聊一聊,却不想她的一念之仁,给朱馥梅带来的打击几近灭顶。
那是真正的措手不及。
徐姐杀到民宿院门口的时候,美兰在后面厨房准备四个人的晚饭,朱馥梅给汪雨飞打着下手在直播,梅兰妮忙着记订单回复网友,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灾星的到来。
徐姐大概是带着捉奸的心态,进门后并没有大喊大叫,不是周末也没什么客人,小院和小楼都安安静静的,只是从二楼最头上间或传出一些直播时的声音。徐姐来到门口,因为没外人,为了通风,门半掩着,她看到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幕,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闯进去来到镜头前,揪着朱馥梅的头发对着镜头说:“偷男人通奸的人也敢来直播,你们也不怕这些人做出来的三无产品毒死你们!”
屋里的三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汪雨飞正在往面包生坯上刷蛋黄液,被徐姐一撞蛋黄液洒了一案板。徐姐揪着朱馥梅四下看着喊:“那个狐狸精呢,还有一个,躲哪儿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梅兰妮一伸手,把直播机器关了。这时案板上已经被徐姐胡拉得一片狼藉,蛋黄液黏腻腻地流的到处都是,汪雨飞一看直播机器被梅兰妮关了,扑上来就打了拽住朱馥梅的手臂一掌,徐姐吃痛松了手,朱馥梅得以脱身,一揉被拽疼的头皮,竟揉下一小缕头发。
这时几个人才看清,原来这个闯进来的母老虎,竟然是裴律师的妻子徐姐。看清了来人,几个人都不太敢动了,只朱馥梅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能也不屑和徐姐一样泼妇掐架。她手指哆嗦着,指着厨房的方向对梅兰妮说:“去,叫美兰。”梅兰妮看了一眼汪雨飞,确定有个小伙子在,徐姐再动不起手来,便起身飞跑着下楼去了。
这边朱馥梅借着整理被拽乱了的衣服,喘匀了几口气,开口问道:“为什么到这里撒野?”
徐姐一听“撒野”两个字,又向前迈一步,还没张口说话,汪雨飞一把将朱馥梅拉到身后,礼貌又不失强硬地说:“徐姐,请坐下说话。”另一只手把刚刚梅兰妮坐的椅子扯过来,送到徐姐身后。这时美兰和梅兰妮也跑了上来,徐姐一见到美兰,又竖起了眼睛,汪雨飞的手在她肩膀上稍使劲按了按,她拗不过,顺势坐下了。
美兰不知道她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是抓住了裴律师把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不敢再激怒她,温言软语地说:“徐姐,让两个孩子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三个到茶室里,喝着茶聊好不好?”
徐姐也从当初进门时的暴怒状态中冷静下来,亦不想把家丑在两个小辈面前宣扬,可又不想听话地走,堕了自己的威势,就站起身,“走,你们俩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今天咱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看着三个下楼去的背影,梅兰妮吐吐舌头,对汪雨飞说:“娘诶,一头雄狮。”
汪雨飞说:“我现在就在屋里供一尊佛,天天烧香,求佛保佑,以后你既不要变成狮子,也不要变性,成雄狮。”梅兰妮作势要打他,他顺手把人揽到怀里:“那几位狮虎怕是要斗上一阵子,时间充裕,我们可以运动运动。”
梅兰妮捶着他胸口要挣开,“有毛病啊你!大白天的找死啊!”
汪雨飞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嘴里咕哝着说:“早知道你这么可爱,上学时候就办你。”
另三位到了茶室,徐姐先走到主位的长藤条沙发前,在中间大喇喇地坐下,朱馥梅和美兰只好坐到两边的单人椅里。美兰坐下后,觉得那徐姐要侧着脸和她说话,心里不舒服,就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去,以主人的姿态烧水,请茶,朱馥梅看着两人无声斗法,心里好笑。但气还没消,语气里便带着锋针。
“您要是觉着我们哪里做得对不起您,也要顾忌一下身份,毕竟跟着裴律师生活这么多年,就算是熏陶,也该行事有些知识分子的样子。请您明示一下,如果是我们做错了什么,马上就可以给您道歉,但是如果您闹错了,我们希望您能想办法,消除在网上造成的坏影响。”
美兰一听,就知道直播的时候她搅了局,正微笑着倒茶,那笑容倏地就收了回去。“徐姐,你不会就那么疯癫着,就进了直播镜头吧。”
徐姐被她俩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先前的气势已卸了大半。欲再强横张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和老裴离婚了。”
美兰装作不知道,问:“为什么?你们前些日子来不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不该我问你们吗?以前我们闹别扭,也吵着要离婚,哪次也没真离。为什么他这半年多老往你们这里跑,这次一吵架,他就那么痛快地答应离?你们敢说跟你或者你没关系?”她用手指点朱馥梅,又点美兰。
美兰伸手把她的手臂压下来,“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来这么一出,岂不枉为律师的妻子。”
朱馥梅说:“老徐,裴律师近半年来过来几趟,是因为我们成立公司,几个人都没有经验,请裴律师在办手续和税务方面把把关。每次他来,美兰都问,怎么没把徐姐带来。这些事你都不了解清楚,就来血口喷人,我要是裴律师,恐怕和你这种性格的人也过不了几年。你和裴律师结婚20多年了吧?裴律师还真是很能包容的人。”
这话说得,骂人都不带脏字。徐姐有些张口结舌。她来那次,见朱馥梅和美兰都像是性子柔和的人,以为自己一张利嘴,张口就能把人镇住,万没想到这两个柔柔弱弱的美人,说出话来都暗藏机锋,噎得人一步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