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飞直播中现在经常提到一些烹饪问题,想必是刚学到的知识,自己也觉着新鲜,急于跟别人分享,或者就是想卖弄个学霸人设,撩那些一惊一乍的女粉丝。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管用,又圈了一波美食粉。看着那些在直播里意犹未尽的美食粉,他和几个女人商量,要不再开一个美食账号得了,梅姐和兰姐主打,他在里边打下手,做颜值担当。这个提议正中朱馥梅和美兰下怀,她们当即做了一下分工,许光阳和梅兰妮负责直播面包的制作和销售,朱馥梅、美兰带着汪雨飞做一个新的美食账号。
做饭,在朱馥梅和美兰那里,都不叫事。汪雨飞提前也做足了功课,结果新的美食账号一经推出,又是大受欢迎。在汪雨飞的穿梭之下,两个号互吹彩虹屁,连各自的广告推广费都省了。
这下又是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了,不增加人手,是真的不行了。
裴律师被前妻那么一闹,颇伤元气。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和他老婆的性情,可律师可不是光替熟悉的人解决法律问题。挺长的一段时间,他困于儿子租住的房子里,手头工作不多,收入锐减。
朱馥梅对裴律师的事嘴上不提,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有一天,难得闲下来和美兰坐在院里喝喝茶,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网上已经没有说那件事的了,也不知裴律师现在怎么样?”
美兰拿起手机说:“都忙忘了。我打个电话。”
裴律师住院了,十二指肠溃疡,胃出血。美兰问清了在哪个医院,收了手机站起来:“回屋收拾一下,他住院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朱馥梅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软。她想,老天给人一些东西,难道就要收走另一些?开始挣钱了,裴律师就摊上一堆事,要是对比一下那个男人和银行卡里的数字,谁在她心里更重些,她会毫不犹豫地选裴律师。心里有事,她也没心思好好收拾自己,只换了套出门的衣服,就出来了。
美兰见她倏忽间的神情变化就好像老了,又把她拽回自己屋里。“我给你打个底妆,你这样出去可不行,说好了要一直美美的。”
裴律师住在一间四人病房里,屋里有好几个其他病人的探视者,乱糟糟的。美兰说了几句话,就站起来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朱馥梅以为她去洗手间,和裴律师单独在一起她感觉尴尬,就说,我陪你去吧。美兰按着她肩头:“不用,我马上回来。”
朱馥梅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眼睛和手都不知往何处放。裴律师明显消瘦的脸上,两只略往里凹陷的眼睛在眼镜片后边注视着她,洞悉人心地觉察出她的不安出自何处。“您,”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用了一个表示拉开距离的敬称,又同时停下,按键一般的同步,囧得两个人同时笑了。这一笑,尴尬消了大半。
朱馥梅坐在那里,柔顺地等待裴律师重新开口。裴律师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里,从来没有感受过一只小鸟依偎在身旁的感觉,听久了一只乌鸦的呱噪,那种静静的仰视一般的等待,如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的尾巴,在他心尖尖处拂过,柔柔的带着些痒,他心动了。
美兰出去,找到内科住院处,交上钱,给裴律师换了一间单人病房。回来走到门口,抬眼从门上的玻璃望进去,正看见那两位四目相对,欲语还休。她怕此时进去两人尴尬,便转过身,背靠着墙站着,等两人开口说话再进去。
里面的裴律师看着面前这张看起来至少年轻10岁的脸,胸口有些发热。知了天命的人,看待和处置心动的感觉,和年轻人完全不同。年轻人心一动就想靠近对方粘在一起,拉拉小手,吻吻芳唇,或是急不可待地拥入怀抱上床。裴律师此时心里却好似涌动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只想着尽自己毕生之力,为眼前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做些事情,让她今后的日子里全是眉眼弯弯的笑容。郎情妾意时的情感传递语言有些多余,两个人对视良久,朱馥梅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慌慌地说:“美兰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美兰推开半掩的门进来,说:“我去换病房了,叫护士进来,我们搬到单人间去。”
这一次见面,朱馥梅和裴律师的感情就算过了明路。两人光明正大,没什么可遮掩的,就算徐姐知道了,两个人也会感激她的恶意促成,美兰评价徐姐,说她是偷鸡蚀米,满怀恶意地办了件好事。出院后,裴律师光明磊落地住进了民宿,并告诉朱馥梅,想领证他就去办,不想领证,他这段时间就陪着她,一切都听她的。
裴律师住进来的那天,美兰二话没说,就把他的行李拖进了朱馥梅的房间,告诉他:“我房间不多,你就在梅姐这里挤挤吧。”说得朱馥梅脸红得像要滴血。晚上大家吃完饭,聊了会儿天各自回房,朱馥梅自然得就像做了一辈子一样,给裴律师用自己的泡脚桶灌上一桶热水,拖到床前。裴律师拉住她,像一个小男孩一样仰着脸说:“一起。”
朱馥梅心潮荡漾地坐在他身边,把脚也伸进桶里。
裴律师揽着她,低声说:“想吻你。”
朱馥梅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老了。”
裴律师说:“我也不年轻了。所以要珍惜。”
朱馥梅的头往他怀里拱了拱。她和田建国生活了近30年,从来没主动想过的事,今天晚上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