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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操练结束。
既然到了开饭的时候,方略也来了兴致,决定今天尝尝士兵们的伙食。
一个个装满了菜粥的大木桶热气腾腾,一个个堆满了干饼的竹篓香气四溢。
正在列队盛饭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的新任都知也混入其中,以及跟在旁边的无可奈何的副都知。
伙夫大抵是有些怯的。
方略拿着个在他看来超大的竹筒碗,“该怎么来怎么来。”
于是伙夫给盛了满满一碗,再递过来两个干饼。方略环顾四周,觉得没有搞特例,满意的离开了。
他看着同样如此的宋嘉,笑道:“宋都知怎么也学我啊?”
“都知既然来品鉴伙食,那我也只能奉陪喽。”端着竹碗的宋嘉回道。
竹碗中的粥混杂着许多的碎菜叶,甚至还有一些肉粒。
说实话,这样的伙食大概是出乎方略的意料的,通常来说在古代贫瘠的生产力下,军队的伙食普遍以粟米为主,也就是小米饭,能吃到大米和白面得等到明清时期了。
很多时候小米已经和艰苦朴素划上等号了,这让曾经以“养胃”为由吃过一段时间小米粥的方略不愿意去回想曾经依赖小米征战南北的前辈们的生活。
方略用勺子搅和了几下,然后舀了一勺看了看稠度,觉得还是稀了一些,口感上很一般,米粒口感远逊于后世,而且整体偏咸。
两张饼都是很普通的死面饼,除了咸味什么都没有。
“宋都知多久没吃过这些了?”
方略倒是吃的面不改色,但他发现旁边的宋嘉越吃越慢。
“大半年了吧,”宋嘉自然是不好意思的,“让都知看笑话了,下官倒是许久没有与士兵们同吃了。”
“这种碎肉末不算数,通常什么时候能吃上肉?”方略接着问。
宋嘉回忆了一下,“逢年过节的时候是能的,或者临出征前。”
“嗯,”方略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然后对亲兵道,“去叫几个士卒来。”
郑志一溜烟的跑开了,稍后带来了几名士兵,看装束有鸟铳兵也有长枪兵。
被上司单独叫出来的士兵们自然是不明所以的,方略咽下刚刚吃的干饼,问道:“平日里吃得饱吗?”
“说实话,吃得饱就是吃得饱,吃不饱就是吃不饱,直说。”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有人开口了,“回都知的话,我等平日里是吃得饱的。”
“平日里?哦,那特例呢?”
“就…倘若是大操练,就饿的比较快。”
很正常,高强度体力消耗情况下,蛋白质摄入很少的话,只靠淀粉和碳水化合物很难维持较长时间的饱腹感。
方略曾经见过有胃口大的同学在联训期间一顿饭连吃四碗饭的,那还是混杂了果肉蔬菜的情况。
“行,本官知道了,你们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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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了,依照以往的惯例,皇帝要挑选几名大臣担任巡边都督,前往西北边疆督察边军出塞烧荒。
但今年是否还要组织烧荒,倒是个值得争论的议题。
正方认为延续烧荒惯例并无不妥,不仅可以阻挠厄鲁特后续的侵袭,还能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细。
反方认为应该严阵以待,既然边关要戒严,那更不该主动出击,以免厄鲁特守株待兔。
双方争执不断,最后都看向了最有发言权的大都督。
定国公吴泽义这才出班,“臣以为,应当出关烧荒。”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应对厄鲁特可能侵袭的事宜也已经商议完毕。
“陛下,兵部拟订长安府、平阳府、汉中府三地各抽调一卫待命,十一月初一开拨赶赴兰州府,后续视情况而定驰援陇西都护府,”兵部尚书汤知行正在阐述拟好的章程,“倘若敌军势大,陕、晋二地还可抽编三卫增援。”
“另请出京营一卫开赴陇西,九月十五出发。”
听到要调动京营出战,有人不满道:“陕、晋、甘三地驻军数十万,何须千里迢迢调用京师驻军?这岂不是徒费钱粮。”
从金陵到陇西都护府,四千里路,行军前往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损耗之大超乎想象。
“先帝曾说,常年拱卫京师而不出战的只是看门狗而已,若无阵战磨砺,再快的刀也会锈蚀。”汤知行不屑道,“京师六军也已承平多年,除去些小打小闹、已经许久未曾作战,此次正是磋磨京营各军的好机会。”
吴泽义也是赞同的,于是紧跟着出班附议。
周筱竹想来没有问题,但还是决定问问,“户部,可有难处?”
户部尚书高良平是个两鬓斑白的年长老者,他颤巍巍的出班道:“这两年多为丰收,虽偶有灾害需赈灾,但国库仍然充盈,便是开拨一整个军也是够的。”
“那便如此,锐骑卫出一个营,再加神武卫,”周筱竹觉得既然步军出战,那马军也不能闲着,“诸卿可有异议?”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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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方略已经看完了《练兵纪要》,五日一次的大操也见识了一番,不过京营要准备出征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怎么就选了我们卫呢?”对于自己所在的部队需要出战,方略有些纠结。
他其实心里没底,毕竟这个时代的战争他还没熟络,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不过内心深处还是蠢蠢欲动的,虽然战争就意味着流血牺牲,但作为行伍之人,战争也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好歹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可以临阵磨枪一下。”方略心想。
神武卫的指挥使也召集了各营的都知开会,既然要开赴陇西,那就得做好万全准备。全军休沐三日,该回家告别的告别,该放松的放松,三日之后全卫前往城外的大校场加紧操练,到了九月十五便直接启程。
方略其实不太赞同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如此太容易泄露军情,如果金陵中有敌人的密探,恐怕都已经在传递消息到路上了。
“算了,不管这个,过几天学骑马去。”他觉得现在的要事是自己还不会骑马,实在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