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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的挑夫累死累活一个月,也不过一两五钱银子,相比之下方略开的价绝对不低。
压榨劳动人民?
没意思。
“老匠人,该如何称呼你啊?”
那老匠人大概是没料到这位年轻人会开这么高的月钱,怔了一下才道:“小民傅安,可年老体弱,怕是担不得如此月钱。”
方略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傅老这烧琉璃的手艺有多少年了?”
“小民…十七岁那年便随着家父学了这行,有四十来年了。”
“嗯,”方略颇为满意,“会搭建琉璃窑么?”
“这…这不是难事,小民自然是会的。”
有经验丰富的烧制经验,又还会建窑,方略觉得这类比一下,丢到后世起码也算个高级技工,甚至可能算是技师级吧。
“如此甚好,怎么担不得三两的月钱了?”方略双手抱胸,“傅老到时候指导即可,重活自然有年轻人来干。”
“小民…谢过员外大人。”
“别了,我可不是什么员外大人。叫我方…方公子吧。”方略顿了一下,觉得这位老匠人大抵是在皇家作坊里待久了,见着有势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在了低位。
可惜了,谁叫有“士农工商”这个区划呢。
认为自己捡了个宝的方略和傅安聊了起来,并简述了一下烧制玻璃的流程,他觉得自己的描述太粗略,于是试探道:“那…以此种配料来烧制,可能成功?”
傅安作揖道:“方员外…方公子,小民不知,这得等琉璃窑搭建起来才能行。那…公子可有置备好坩埚?”
坩埚?!
“这个…没有。”方略摇摇头。
傅安颔首,“而且,若是烧制时需要如此高热,必须要好煤,江淮等地大都用的木炭,自然是不行的。”
“煤炭?全大楚最好的应该是晋地的白煤吧。”
“正是,白煤够热,而且不冒烟,乃是上上之选。”
“这样吧,”方略觉得对于烧玻璃只知道个大概的自己,在具体流程方面全然比不了此时的老匠人,于是道:“之后便由傅老负责,需要什么,直接找管家吧。”
“少爷,此事准备投多少银子?”罗循觉得方略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也许会把刚刚赏下来的金银早早花光。
“八百两,够吗?”方略没顾及吓了一跳的罗循,而是看向了傅安。
“小民觉得蛮充裕,虽不知您所求之物比之琉璃难办几分,但这些银子建个小琉璃窑倒是足矣。”
这样的话就好办了,反正玻璃的原材料都不贵,那卖异石的店开了一两石英九钱银子的价,显然是抬过了的,倘若之后想量产玻璃,就还得上溯寻找矿点。
除了要定制几个优质坩埚,还得准备一个合适的场地,好在宅邸附近空地不少,他便在邻近边界的地方划出了一片区域,准备搭建几间屋子。
这些事情办妥少说也得个把月,方略妥善安排好这些事以后,便回房了。
至于那《几何原本》,在最前面的几页反复纠结、删删改改了许久以后,他才逐步习惯了,接下来的速度便快了不少。
一个命题、又一个命题。
这些时日他已经译好了十个命题,大约是第七卷的四分之一。
“看的脑袋疼,”方略把书推开,“还不如自己编一本数学书,或者直接照搬小学和初中教科书。”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了——因为方略想了半晌也没记起来小学与初中数学教科书的排课分类。
“以后在营中摸鱼的时候抽空翻译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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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稀疏平常,罗循每日都在招呼着工匠们搭建新屋子,傅安则在忙活着建筑琉璃窑,而方略…基本上都在值房里摸鱼看书,顺便翻译几笔。
离月底休沐还有两天的时候,兵部遣了几个官吏,直接来到了神武卫的驻地。
那打头的官员着一身绯红常服,迈着一套四平八稳的官步,他作揖道:“见过方都知,本官兵部主事崔高朗。”
方略也回礼,嘀咕道:“兵部找我啥事?”
“方都知,前些日子上朝你所言之事,汤尚书觉着不错,便遣我来查验一番。”
那天上朝说的事不少啊,哪儿记得起,别当谜语人行不。
“直说吧,什么事?”
上次面圣,皇帝就当了回谜语人,搞得自己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该答什么。
“唔,是那祛毒水之事。”
“酒精啊,知道了,这样吧,你干脆随我来吧。”
方略亲自带着崔高朗一路来了营地的“卫生所”。
见赵郎中正在给一个发热的士兵把脉,方略便停了下来,在外边候着,急刹车的崔高朗差点没撞到他。
崔高朗不情不愿的等了一会儿,待赵郎中写好方子,二人这才入内。
“也请许医官出来吧,兵部来问个事,”方略若无其事的坐到了一旁,然后对崔高朗道:“有什么事都去问问二位医官。”
三人交谈了一会,崔高朗令随行的小吏去取了几瓶来,但是他用力拔了两下都没能拔出那卡得死死的木塞,第三下才拔开。
“怎地这么紧?”
旁边的方略看笑了,废话,不紧一些,酒精不就挥发了嘛。
赵郎中忍笑道:“自然要紧些,此物会散逸,若不紧实,过几日可就没了。”
颇有些没面子的崔高朗拿到鼻前闻了温,疑惑道:“这不就是烧酒吗?”
“比烧酒更烈更浓,换言之,去了酒之杂质,只留精粹,”许郎中缓缓道:“故谓之酒精。”
崔高朗:“……”
“此物真有祛毒之用?”
起初崔高朗光听“酒香祛毒水”的名字还以为只是闻起来像,但现在你跟我说这真的就是烈酒?他开始怀疑了。
“那是自然,凭下官这段时日的经验,此物能减少伤口化脓溃烂的情况。”赵郎中笃定道:“对于较深的伤处而言,往常是用茶水冲洗,再敷用伤药,可仍然有至少半数伤患会溃烂留脓,而若是先以酒精清洗,再敷用伤药,约摸可以减少三成的可能。”
崔高朗点点头,“听闻你等北征之时也曾应用此物?”
“当然有用,否则我营至少要多二十烈…阵亡将士。”在椅子上悠哉喝茶的方略也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