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妹妹往那儿一坐,这举止神态……怎地那般眼熟?
傅世兴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怎么跟他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妹妹在模仿他的待人接物之态?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赴宴是个什么样子。
以往男女不同席,他们只闻妹妹才女之名,从未亲眼得见她在一群贵女中是如何恣意张扬的。
如今所见,必然与其略有不同,然妹妹的张扬应是依旧的吧?
傅世兴因妹妹在四个哥哥里头选择了学他而隐隐欢喜,又因亲眼见识了一回妹妹在外建交地模样,新奇又似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情绪参杂其中。
而实际,这才是真正的傅佳凝的模样。
她对此道比傅世兴还要精通,跟这么一群都还在象牙塔里,高谈阔论不知人间疾苦的学子们相互忽悠,她能把他们都忽悠瘸了!
邵墨卿两世也是第一次见傅佳凝赴宴是个什么模样,一时也不由惊愣当场,心中的复杂难以言喻。
一次的诗会,他本以为看到了她在人前的模样,但却不想那一次她竟是刻意有所收敛了。
如今她这般……真的很耀眼!
不,不对!
他如今所知的她,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那她这般所为,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邵墨卿不动声色间四下里一扫,就看到了鬼祟之人的身影。
果然!
他不过垂眸一想,也就大致猜了个通透。
这些人,当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准备还不完全,凝凝这是故意“树大招风”,把自己变成了靶子!
邵墨卿心下一凛,若是这般,她这层身份近日必然有难!
他怎能看着她这般为自己犯险?
邵墨卿刚神态有异,手就被一只小手悄然握了一下。
邵墨卿:!!!
邵墨卿被这一下乱了心,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面色绷得死紧。因太过用力,还有之前的担心,就变得很难辨别,看着似有那么几分隐忍下的难看?
死盯之人看不到那桌下的小动作,只能偷眼看到邵墨卿的面色。
因被这脸色所误导,在他眼中,就变成了那林小公子攀亲,不过是拿邵墨卿当成了打入京中贵圈的垫脚石,以他做陪衬来衬托自己。
想来邵墨卿自己也发现了,所以脸色才十分难看,奈何如今寄人篱下,吃穿用度全都要仰仗着这表亲,于是不得不强颜欢笑,坐在之处倍觉难堪!
这份密报就这样被禀了去……
邵墨卿还不知,只因凝凝牵了一下他的手,他在林家暂住就被放过了。
对方还以此开始谋划挑拨离间他们表亲的关系,把他往明明吃住奢华,却会处境更加艰难地另一条道引去。
然此时,傅佳凝只是在隔空与那还不确定是谁的对手对弈,试探一下对方的脑子是否灵光。
若对方老奸巨猾,那目标就能更进一步缩小圈子,定在那金座之了。
若对方成功被她骗过,那就可以暂松口气,往下猜一猜。
傅佳凝的小动作,旁人没看见,她那两位一直盯着她,几乎都不错眼珠儿了的哥哥,却是都瞧了个正着!
正因瞧见了,两人不会冲着妹妹去,这脾气可就全对准了邵墨卿。
邵墨卿一下子应对这么两个不能得罪的未来娘舅,一时也无心再多想,被针对的叫苦不迭。
见此一幕,心中快意、满意地……又何止盯梢之人?
傅佳凝也不替他挡一挡,让不少人的眉眼跟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假戏真做便是如此,傅佳凝游刃有余地预判着人心走向,把他们都当成了棋盘的一颗棋子。
看着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按照她的预料去进行时,她的心中却是无喜无悲,甚至是索然无味的。
前一世她便是如此,步步惊心,步步算计,步步为营,凡事都要走一步算三步,不给别人害她的机会。
就连吃喝都要亲自料理,连保姆都信不过。
到头来还是因为一个疏忽,死在了她最信任的未婚夫和闺蜜手中。
也算是残的现实,最后又给她了一课吧!
如今不过换了个地方,又是一次从头来过,蝇营狗苟,被推着不得不再去衡量时局,算计人心。
她心有不喜,并不愿如此,却无法安心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任何人。
哪怕旁人再宠她,哪怕旁人能做到,她也松懈不下来。
人心这个东西啊……是最善变的。
当初她的闺蜜与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的未婚夫也处处体贴入微,两人都是她疲乏时最后的充电站和避风港。
那种亲昵与恩师又有不同,当初以为的得到,不也可以轻易就失去了吗?连着一同失去的,还有她的命。
纵然这一世,她有这么多人宠着在乎着……哪怕傅家覆灭了,她应也是无憾了。但也正是这么好的家人相伴,她才更加的贪心、贪恋,愿为他们再诡诈一回。甘愿入那让她厌烦无比的吃人圈子里,再转一转。
哪怕齿间染满恶人血,手扯碎恶人魂。
唯愿她在乎之人对她初心不变,一世安好,和乐晚年,便足矣。
她眸色诡谲变换之时,刻意瞥了邵墨卿一眼,那目光被盯梢之人看得分明,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邵墨卿活了两世,心性早不似从前,却也被这一眼看得脊背生寒。
那一刻,他几乎怀疑起眼前坐着的凝凝,是否也是前世而回的了!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当真如厉鬼出笼,似要搅碎阻挡她的一切,掀翻了这天地一般!
那眼神邵墨卿太过熟悉……他刚刚苏醒之时便是如此,莫不是……
邵墨卿心虚啊!前世他被仇恨迷了心智,傅家是他亲手所毁,凝凝可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心中越是忐忑,面色就绷得越紧不露怯,那讳莫如深地表情也就越能让旁人各种脑补。
眼见着众人已然越跑越偏,被阴谋论拐跑得没了边儿了,赵平承的一句话,把关注度又拉回到他身。
“不知林小公子的赌注何时开始啊?”
傅佳凝故意晾着他,就等他自己坐不住呢!
闻言,她笑得风流:“自是随时都可,如今咱们这么多人在此,赵兄还怕我耍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