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方绪磊原本以为苏钺是为了真人秀士兵突击的制作来找他商议的，等听完苏钺的话，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还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呛咳。

“你是说，你手里面已经有一部电影作品马上要完成了，但实际上并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备案和审核？”方绪磊一边擦拭不小心喷到衣服上的茶水一边问道。

“没错！”苏钺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最关键的是，你还没有发行资质，所以想要借我们的资质，把这部作品当成合拍片？”方绪磊继续道。

“是。”苏钺眨了眨眼睛，“可以将票房分给厂作为报酬。”

“废话！”方绪磊没好气地道，“贴牌生产当然要付报酬。”两方合作了多次，关系已经很紧密了，方绪磊在苏钺面前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我有点儿奇怪啊，之前没听说你们在哪里拍摄影片了啊？照理说，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消息。”

“是部动画电影，根本不需要外出取景。”苏钺讪笑道。

“动画？！”方绪磊眼睛一瞪，“动画你找我们厂？！我说苏老板，你是在开玩笑吧？”

苏钺叹了口气，把龙猫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老老实实讲了一遍。

“说到底，是在我身上出了问题，手底下一帮人累死累活搞出来的东西，就因为我之前没有重视，眼看着就要付诸东流，这对这帮人的积极性是个很大的打击啊。”苏钺最后有些落寞地道。

方绪磊点了根烟，沉默了一会儿，就道：“你说的确实值得考虑，我也相信以你的本事，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发行方加盟的话，这部作品的成功肯定不成问题。可是问题是我们厂和动画电影实在是联系太少啊！其实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申请资质，等资质下来按照规定备案审核，实际上时间也耽误不了太久。春节档肯定是赶不上了，但可以赶明年的暑期档嘛。”

“没得商量？”苏钺问道。

“没办法，我倒是很想和你在合作一次，但厂毕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方绪磊遗憾道。

苏钺默然，来之前只考虑和厂的关系比较密切了，没想到厂的风格和动画电影完全不搭界这个因素。而方绪磊说得也确实是实情，厂说到底还是国营单位，不是方绪磊自己能说了算的。

“其实……”方绪磊把烟蒂掐灭，说道，“我觉得你不要在我们这一棵树上吊死，厂没办法和你们合作，国内有资质的单位还有不少嘛。”

苏钺苦笑了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天极到现在弄出来的东西有限，除了几家电视台，也就和你满厂有过合作了，现在让我去找别人，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

“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方绪磊试探道。

“行啊！”苏钺大喜，“说说，我心里也有个底。”

“沪市美术片厂。”方绪磊道，见苏钺一头雾水，便笑着说道：“你小时候没有看过他们出的动画片？”

苏钺只好报以苦笑，另一个世界的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的东西倒是看过，这个世界的沪市美术片厂嘛……

“沪市美术片厂是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建国初期，比我们厂的历史更为悠久。”方绪磊见苏钺真的一无所知，便主动介绍道，“正式建厂倒是比厂晚，但这个厂子一开始就是以做动画和美术片起家的。曾经创作过一大批融合了水墨画、剪纸、年画等中国传统风格的美术片，当时那种独特的风格曾经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只是后来，特别是在九十年代之后，美术片场就逐渐没落了。一方面，国家政策的调整减少了对于我们这些单位的拨款补贴，而影厂本身又负担不起市场运营的责任，大幅亏损之下，大量人才外流另一方面，国内对于动画片或美术片存有偏见，始终认为动画片是给儿童看的，这么一来，影厂就只能去做大量的低龄化的电视动画产品。最近几年倒是盈利了不少，但基本上利润来源都集中在电视动画的周边产品的销售和盈利上面，艺术价值很低。你可能没关注过这家电影厂，但肯定知道网络上对于国产动画的评价。你们天极出品的猫和老鼠在网络上的口碑完全碾压了这些年电视台滚动播放的那些动画片，已经有不少人声讨过作为国产动画主力的沪市美术片厂了。”

苏钺边听边回忆另一个世界的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发现其实两者的遭遇也差不多。另一个世界的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和国产动画一起，在最近几年遭受了大量的调侃甚至是批判，作品低龄化、幼稚化、呆板化问题突出，原本个性明显的风格不复存在，倒是抄袭丑闻不断爆出。

实际在苏钺看来，沪市美术片厂作为国产动画和美术片制作发行的代表性组织，受到批判是应该的，但为国产动画背锅倒是完全不必。国产动画的现状并非这家影厂造成的。另一个世界也是同样，一开始作为旱涝保收的国有单位，动画片的主创并不以薪酬待遇作为第一优先项，制作人员首先是艺术家、美术家，其次才是动画师，而且在计划经济时代，制作的过程完全不需要考虑成本问题，做出来的作品自然十分精美。而经过经济政策的改变和国有企业的改革，国家财政输血完全断掉，社会风气也变得市侩，那帮从不关心柴米油盐的艺术家也不得不为了衣食住行伤脑筋。作品的制作自然是要缩减成本，大量动画从业者也放弃了这项事业。而方绪磊提到的另一个问题也很现实，那就是国内对于动画片和美术片的偏见。即使是在沪市美术片厂兴旺发达的时代，他们的作品在大方向上依然没有逃脱“儿童教育”这个范畴，更不要提之后入不敷出的时代了。而这种偏见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对于动画片的审核标准，可能会对儿童教育产生负面影响的镜头、情节一概不许，国产动画就只好在一个很小的囚笼中辗转腾挪，完全做不出新意，作品除了历史故事、历史人物或神话传说，就只好搞些半通不通的所谓“斗智斗勇”的东西。而在市场化的大潮中，这种低龄化、幼稚化的东西偏偏对准了低龄儿童的胃口，哪怕作品本身亏损，也能在玩具、文具、儿童用品等周边市场攫取到巨额利润，发行方尝到了甜头，自然乐此不彼。至于对他们的批判，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之前文化部等几个部门制定新的管理规定的时候，苏钺也和苏靖借机说过这一点，在新的管理规定中，倒是对动画作品的审核标准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但风气的转变并不是这么快就能完成的。

“你觉得能行？”苏钺问道。

“我觉得不成问题。”方绪磊道，“你们天极的漫画作品和极少量的动画作品已经打出了名气，而沪市美术片厂这些年没少受到社会的批评，他们估计也很想搞出一部能够得到认可的作品出来给大家证明自己的实力，算得上各取所需。”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联系一下吧。”苏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方绪磊的这个建议比较可行。

“这个包在我身上。”方绪磊边说边站起身来，“美术片厂的厂长和我关系不错，之前他来京开会的时候还和我抱怨过对于他们的批评。”

苏钺感激地点了点头，方绪磊便去打电话。

“喂，老陈啊。忙不忙？最近也不来京城，眼看到年底了，找个时间聚一聚啊？”电话接通，方绪磊便很熟稔地说笑道。

“老陈，给你说个事儿。”一通寒暄后，方绪磊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之前不是一直抱怨社会上对你们的评价不好吗？给你个机会！今天上午我去天极那边，和人家苏老板谈一个节目合作的事情，无意中发现了天极正在制作的一部动画片，已经快要完成了。中午和苏老板吃饭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问，人家说还是准备放到自家的网站上面播放的。我打听了一下，这部片子作为动画片，只能算是很短小的片子，但制作非常精美，我就想着，如果剪辑成电影，估计也能成！你也知道天极的作品到底是什么层次的，这不下午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你要是准备做，我跟苏老板打个招呼。”

苏钺一听就笑了，这个方绪磊还真是老狐狸，明明是自己求着他办事儿、求着沪市美术片厂合作，被方绪磊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他暗中和沪市美术片厂通消息，如果那边有这个意向，双方都欠了他的人情。这算盘打的，一点都不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