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颜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去往邻国的马车上,九重宫门为她敞开!从里到外分别是落钥门、灵锁门、临朝门、镇安门、安顺门、善礼门、紫重门、定安门...而她醒来的时候恰巧刚刚出了定安门。
“停下!停下!”颜铖大喊着跳下了车,跳到一半却被龙嬷嬷抓了回来,“公主殿下,很快就能回家了,我们只是出去游玩一圈儿。”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父皇,外公呢?他们是不会让我一个人乱跑的。”颜铖朝着龙嬷嬷的手咬了一口,但是对方忍着痛不松手,“自从皇后娘娘去世之后,睦硫就容不下我们了。”
听到母亲的名号,颜铖停了动作,使劲儿地忍住了眼泪,“外公呢?他不会让我离开...”
“丞相大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乖乖的,公主殿下,我们很快就能...”龙嬷嬷忍住哭泣,给颜铖一杯水,“喝点儿,很快就能回家的。”
“听说沁豫国的人都很凶残,他们的大皇子还很喜欢...喜欢吃人。”
“真的吗?我还听说他们有...有共妻的习惯。”
“不会吧,你说我们公主去了,还有命活么?我们还能回来么?”
“不一定吧,公主是去和亲的,怎么不能活?”
“沁豫和我们睦硫可是死敌,他们恨死了咱,怎么会让公主殿下好过?”
龙嬷嬷掀开车帘大骂道,“谁敢多嘴,割了你们的舌头。”
“不行,我要回...家。”颜铖话还没说完,又重新睡了过去,朦胧间似乎看见了颜钺的身影,但大概只是一个梦吧。
来到沁豫,颜铖见到了在城门口迎接她的人。那人身穿银色盔甲,十五岁的年纪却已有了老成稳重的气质,目光寒冷,很不耐烦地盯着马车上朦朦胧胧颜铖的身影,他不说话,挥一挥手,身侧的兵就上前接手了睦硫的队伍,一个兵将一封手书给了龙嬷嬷。
“洛豫代表沁豫欢迎昱铖公主的到来,使团们请回去吧。”就只一句话就抬了人走,泣不成声地颜铖从马车上跳下来,“不要,不要!不许碰我,我要龙嬷嬷。”
洛豫不耐烦地看着小丫头,抱了她上马就走,“若不想睦硫的人死在城下,你就闭嘴!”
“别伤害他们,我闭嘴,闭嘴...呜...”颜铖立刻收声,但是抓着洛豫的手一直厮打,但也只是挠痒一般,起不了什么作用。
“父皇问候修帝,千匹良驹不日即达!”洛豫补了一句,很快就带人离开了此处。
所以,这是一桩明晃晃、赤裸裸的交易,沁豫的戎帝找人算命,说要给自己的大儿子冲喜才能让大儿子活过来,恰巧...这片土地上只有颜铖的八字与洛渊相合,哪怕洛渊和颜铖相差了十八岁,病急乱投医的戎帝为了自己的儿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沁豫的都城——洛城,小小年纪的颜铖就被装扮成了新娘子的模样,很快地和病秧子洛渊拜了堂,成了这片土地上年纪最小的五岁太子妃。
新房之中,她看着靠近的鞋子,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蜷缩在床上,小手被捆绑在身后,“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双鞋子转了方向,渐渐地她就没听到声音了,走了么?随后,她的盖头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正对上端了椅子坐在自己面前的苍白人儿。
“鬼...鬼啊!”颜铖吓得要往后倒,却被对方拦腰扶住,“小心,我...我给你解开。”
“嘘,别怕。”洛渊给颜铖松完绑之后退散五米,咳嗽了几声,端了一盘点心给颜铖,“饿了么?”
颜铖拔下簪子就要刺在洛渊的手上,但见对方没有恶意,咽了咽口水。她一只手拿着簪子,恶狠狠地看着洛渊;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纲要碰到酥饼,但很快又缩了回去,瞪着洛渊不说话,嘴里发出小猫一般哼哼唧唧的声音。
肚子咕叽咕叽的声音诱地她再一次试探性地伸出手,但是想到自己去年养的猫吃了来历不明的酥饼死掉了,眼神就换上了猫咪临死前的绝望,又把手缩回去了,只用眼睛瞪着洛渊。
洛渊苍白着脸色笑了,鬼模样却让颜铖多了亲切之感,他拿起身侧的酥饼咬了一口,“挺好吃的,试试看。”
典礼举行了一天,那些人害怕她乱叫唤,嘴里塞了棉布,她饿的不行,抓过洛渊咬过的酥饼吃进去了,但是看着洛渊的眼神依旧警惕地不得了。
“嗷呜...”颜铖饿的不行,狼吞虎咽地就吃了好几块饼,之后咳嗽得不行,还是洛渊端来了水给颜铖喝下,“慢慢来,不着急,全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也许小孩子总是能被美食很快就治愈心伤和不安吧,她感受到了被抚慰的感觉,朝着洛渊说了声,“谢谢。”说完之后,又继续上纲上线地拿着簪子对准洛渊的方向,“你...你出去。”
“你叫什么?”洛渊往后退开十米,询问道。
“我啊...你叫我铖儿就可以了,我父皇和三皇兄都这么...叫我。”颜铖说到后面,神色已然黯淡下去,“总之,你叫我铖儿就好了。”吃饱喝足的颜铖想到一个困扰了她一整天的问题,“他们说你是我夫君?什么是夫君啊?”
“铖儿,簪子锋利,别伤到了。你以后叫我渊哥哥就好了。”洛渊拿过颜铖手里的簪子,摸了摸颜铖的头,并没有回答颜铖的问题,之后是连绵不断的咳嗽声,“咳咳咳...”
“连日舟车劳顿,好好休息!”洛渊身上大红色的五爪蟒在灯光的摇曳下入了睡,喜庆的颜色半点儿没有改善他的病容。
门外的连笑急忙扶着自己体弱的太子主子,“殿下,殿下。”
洛渊出了门口,轻轻关上了门,他看了一眼身后,“本宫知道父皇爱重,只让她一人进来是不想生枝节害了我,可是...到底是悦师妹的女儿,你找几个熟悉睦硫风俗的人照顾铖儿,咳咳咳...”
“殿下,你的身体?”连笑关切地拍了拍洛渊后背,却得了洛渊的咯血症状越来越严重,“叫御医!”
“不许叫!”洛渊一声呵斥,尽显太子霸气,“只叫孟大夫过来,一个字都不许透出去!”
孟煜过来之后只给洛渊下了死期,“殿下,微臣...”
“你只需告诉我实话。”洛渊换了一条新帕子,随后把书房内的所有人都摒退了,“本宫保你不死,你只需放心大胆地说。”
“一个月。”
洛渊面上无悲伤,反而是笑得开开心心道,“终止于二十三,也算是幸事一桩。”
“叩叩叩!”
“什么事情?”洛渊问道。
“太子妃她在大喊大叫,哭泣不已,谁也安慰不来。”连笑自知不该用此等小事烦劳太子,但是见那小小的太子妃拿了剪刀胡乱剪头发,她开始慌乱了。
连笑还是深知一个道理:切莫与疯子起争执,尤其是神智错乱的情况下,万一伤了死了算谁的?所以立刻来叫自己的主子。
洛渊凌厉地看着孟煜,“此事不得外传,一起去。”
“是。”
所以,两个大老爷们看到的场景是:一袭红衣的小颜铖拿着剪刀胡乱剪头发,嘴里嘀嘀咕咕一些类似‘不要送我走’‘三皇兄快来救我’‘外公,你在哪儿?’之类的话语。
孟煜一根金针打在颜铖的身上,倒是让颜铖安静了下来,他上前查看,看着洛渊不知该不该说。
“都下去睡觉,内宅之事,不得外传!”洛渊一道命令,太子府无人不敢不尊,等人都走后,他看向孟煜,“怎么回事?”
“睦硫巨变,秦家覆灭,她是修帝的累赘,恰好你的老父亲算计你,一举两得,解决了修帝的麻烦,也让你见笑于全天下。可怜啊可怜,却没人考虑五岁小女孩的心理承受能力...”孟煜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洛渊神色复杂就收了声,“秦悦因家族使命无法脱离皇室,她的女儿也要如此么?”
“本宫知道。”洛渊看着颜铖,定下心神后看向孟煜,“孟煜,我若离世,你也必不能留在沁豫皇室了,所以...”
“太子妃是得了失魂症,情绪不能自控,许是睡觉的时候想起了伤心难过的回忆才会这样。”孟煜给颜铖施针,“这段时间可不能让太子妃再受刺激了,尽量有她熟悉的人照顾着会好一些。”
“连笑,去把睦硫使团的人找回来。”
孟煜看着颜铖手里紧攥的簪子,试图抽出来却是不能,如此警惕,有防范意识的小女孩他是头一回见到。
“算了。”
“什么算了?”
孟煜收好自己医护用品,作揖要走,“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还要‘洞房花烛’,微臣告退。”
“连你也揶揄我?”
“上吊也要喘口气儿,微臣还要回去给梅妃娘娘配药,告退,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