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从袖口掏出一颗药塞进她嘴里,又在她喉头一点。
她手快,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给笑今朝反应的时间。
药丸顺着嗓子滑落,已经进了肚子,笑今朝难以置信地瞪她:“你喂我吃了什么?”
“那两个打手呢,我要亲自问他们。”
笑今朝在百花楼横行多年,怎么肯受一个小丫头片子胁迫,她怒喝:“来人,把她给我按住!”
后院里有十几个打手,个个孔武有力。
程昭环视一圈:“我看谁敢?”
“有何不敢?”
“百花楼的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还有你笑今朝的身契,也在我手里,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分明是个尚有稚气的少女,爆发出的威势却比笑今朝还要强十倍。
百花楼是许志高暗中置办的产业,隐藏得很深,王掌柜心细如发,发现了各家商铺的总账对不,调查了一月,再加许志高亲信的只言片语,找到了百花楼。
至于百花楼的账本和房契地契,全部藏在书房的暗格里,也被王掌柜找了出来,全数交到程昭手里。
这话一出口,笑今朝便没了刚刚的猖狂张扬。
百花楼只听许志高的吩咐,那些契书也全都在许志高手里。
许志高不知所踪,许府变成了程府,百花楼迟迟没等来新主子,笑今朝心里暗笑,大约是许志高出了什么意外,来不及把百花楼的事情交待下去。
没人知道就意味着无限自由,她早把自己当成了百花楼唯一的东家。
如今程昭一开口,笑今朝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的身契捏在别人手里,这偌大百花楼也只是由她暂时打理。
当久了老鸨,忘了东家。
她得意忘形了。
程昭继续敲打她:“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笑今朝咬牙,吩咐道:“还不快去把周大周二叫来!”
说罢,她恭敬地请程昭进了自己的屋子,房里装饰得浓艳绮丽,粉色的绸带和床幔十分惹眼,桌铺着绣满了海棠的流苏绸缎。
程昭没再多看,这里华丽得她眼睛疼。
她端坐着慢悠悠地喝茶,笑今朝则恭敬站在她身侧,没了往日张扬,只剩下顺从。
周大周二进来,看见这幅情景,心里直打鼓。
笑今朝轻咳了声,威严质问:“你们护送的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周大周二对视了一眼,道:“送到了屏州的一个村子里,那里有个老妈子看着她,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程昭放下茶杯:“哪个村子,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她。”
“这,”周大周二吞吞吐吐起来,“那地方远,小姐过去是不是太麻烦了?”
“马去备车。”她话语坚决。
周大周二求救似的看向笑今朝,笑今朝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若是事情办得妥当,这两个人慌什么?
笑今朝吃了药丸,又被人捏住了把柄,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帮手下说话,她别开脸,不看他们俩。
周大周二见状,只得垂头丧气地老实交待:“那个女子跑了。”
他们把那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程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看来,她在市集看见那个,必是许雨筠无疑了。
“好啊,真好啊,人跑了,你们欺瞒下到今日?”笑今朝大声斥责他们,她急着把自己摘干净。
周大周二磕头求饶:“我们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怕事情没办好受罚,还请您和小姐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笑今朝知道手下犯了错,这时候也只能哄着程昭:“小姐,这事他们俩确实办砸了,您要杀要剐,都行。”
“罢了,你们先下去吧。”
程昭轻轻叹息,虽然她对许雨筠没有一丝善意,但是答应了紫竹要好好照顾她,如今照顾成这副样子,程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亏心。
她失魂落魄出了百花楼,留下惴惴不安的笑今朝。
宋煜正等在后门外,他一身雪色圆领长袍,玉色网巾束发,明亮灯火下,眉眼愈发澄澈温柔,似一泓池水,抬眸时嘴角微翘,勾出愉悦的弧度。
“阿昭。”
程昭听见他的呼唤才抬头:“嗯?”
他的声音如雪山融水,叮咚纯净:“我今日来这里,是想询问一下,如何抓住心爱女子的心。”
原来,是这样。
“所以,退婚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不愿意,我还想,再试一试。”
程昭咬唇:“试什么?”
他神情真挚:“或许你还不太了解我,我们相处得再多些,大约你会喜欢我吧?科考方面我也会很用心,若是考中,会让父亲帮忙,把我安排到绵州来。”
真诚又固执的人。
他把一颗心都捧到了程昭面前。
程昭别开脸,她觉得自己配不这样好的人。
宋煜笑吟吟地,继续道:“今日是元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说罢,他牵起程昭的手腕,脚步稳健地往外走。
程昭脚步微顿。
宋煜回头,眼底笑意稍减:“阿昭,元节是很好的日子,所以,可以不要拒绝我吗?”
这样的他,有点可怜。
程昭心软了,被他拉着了马车,马车走的路很熟悉,是通向宋府。
在宋府门口下了马车,宋煜用长杆取下那盏兔儿灯递给她:“送你。”
程昭很喜欢这个灯,顺势接下了。
宋煜带着她继续往里,宋府里里外外挂满了灯盏,比街市还要繁复美丽,每一盏灯罩都画了花纹,有各色动物,还有各种花树,无一例外,每一盏,都写了她的名字。
这是宋煜的习惯。
他亲力亲为,真诚用心。
程昭眼睛有点酸。
一路沿着花灯指引,最后到了一处凉亭。
凉亭四周挂了纱帐,凉亭里备了小炉子和一些食材。
宋煜请她坐下,道:“久安的元节有吃浮元子的习惯,我做给你吃。”
黑芝麻粉和猪油、糖混合揉成馅儿,外面用糯米粉搓成圆球,再放进锅里煮。
他大约是第一次做,破了好几个,盛出来放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稍等等,我会做得很好的。”
程昭把那碗浮元子挪过来,含笑道:“你本来就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