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宋煜送她回去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在程府待了会儿。
晚膳时候,见桌上多了一位男子,陈氏忍不住打量他。
他生得一表人才,华贵不凡,看举止,仿佛跟程昭格外亲近。
陈氏便知道,这位是菀儿提过的宋家公子。
宋家毕竟是做官的,平头百姓惹不起,陈氏没在他面前放肆。
许雨菀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了两个菜,热情招呼他:“煜哥哥,你尝尝这个火腿,是祖母带来的特产,很好吃的。”
“多谢。”宋煜应声,却没去夹火腿,而是夹了肘子给程昭。
见此情景,许雨菀掐着手心。
宋煜抬头,见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恨。
他对许雨菀本就是爱屋及乌,如今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对她的和善又淡了不少。
陈氏没沉住气,问程昭:“菀儿读书的事怎么样了?”
宋煜出言拒绝:“这事不太方便。”
若换了程昭说话,陈氏必定骂她个狗血淋头,可是宋煜一开口,气氛便不一样。
陈氏问道:“怎么个不方便?”
解决这种麻烦事,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苏先生教书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若来了新人,只怕跟不上进度,而且苏先生精力有限,教不了太多人。”
陈氏嘀咕:“不过是一个教书的先生罢了,拿什么架子。”
宋煜很敬重苏先生,见她这样贬低苏先生,很是恼火。
许雨菀低声委委屈屈道:“我会努力赶上的,不会拖后腿。”
陈氏也道:“是啊,菀儿聪慧乖巧,应当是没问题的。”
宋煜没搭腔。
陈氏不好说宋公子什么,转头低斥程昭:“程昭,是不是你根本没上心?故意拿话来敷衍我们?菀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如此?”
程昭一心吃饭,突然被陈氏斥责,她放下碗筷,正欲说话。
反倒是宋煜先沉了脸:“我想,我说的应该是人话。”
陈氏白了脸,许雨菀也白了脸。
他又道:“若是听不懂人话,那就找个人帮你解释解释,还有,客人是不能在主人面前指手画脚的,有些人自称长辈,也该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资格称为长辈。”
陈氏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刚要骂人,被许雨菀扯住。
她瑟瑟发抖,一副可怜又自责的模样:“煜哥哥,你别误会,这事都是我的错,我不去就是了,你们别生气。”
气氛安静下来,程昭道:“好了,不说这事了,吃饭吧。”
几人才渐渐动了筷。
晚膳里有一道肘子,程昭爱吃,陈氏昨日便看了出来,不能明着责骂程昭,便暗中给她添堵,特意用筷子将这肘子翻翻拣拣,看上去破碎不堪。
程昭唇线拉直,不太高兴,终归也没说什么。
一顿饭算是不欢而散,饭后程昭送他出去:“你罕见这样生气的时候。”
宋煜回想了下,他一生中大约只有三次这样过,一次是小时候二哥被人欺负,一次是花朝节为程昭斥责许雨筠,还有一次,便是今日。
他温柔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程昭轻轻摇头,“人总是要有些脾气的,你刚刚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很有魅力。”
本来还在为陈氏的事情生气,但是听她这样一说,宋煜一点儿都不气了,他摸摸程昭的发,道:“若是需要,我可以帮你把她们赶走。”
程昭注意到,他说的是她们,所以意思是他看穿了许雨菀?
她道:“我可以应付的。”
送走了宋煜,程昭去找了许雨菀,她正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生闷气。
程昭劝道:“五妹妹,你先别难过。”
许雨菀摇头,还是一副善良懂事的说辞:“妹妹不敢,只是今天一大早听见祖母说起,心里才存了妄想,既然苏先生为难,确实是不好强求的。”
程昭道:“苏先生是个性子冷淡的人,规矩也严,虽然我劝了很久,他还是拒绝了。”
许雨菀红着眼睛点头:“我知道三姐姐尽力了。”
程昭继续道:“当初我能成为苏先生的学生,全是因为给仇老送去了一副价值万两的书画。”
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许雨菀可惜道:“可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幅价值万两的书画?”
“苏先生性子固执,不肯轻易收学生,但仇老不一样,他德高望重,又管理书院,只要他同意,还怕苏先生不收你吗?”
许雨菀听着听着,再次燃起了希望:“真的有用吗?”
程昭神情认真诚挚:“我特意跟籍泾打听过了,书院里的建筑有不少年头了,好几处开始漏雨,仇老想翻新重建一下,若是这时候能捐一笔银子给书院,不正是解了燃眉之急吗?”
她娓娓道来,再加上无比真诚的眼神,很自然地将人蛊惑。
许雨菀已经信了四五分,急切道:“要多少银子?”
“当时送了价值万两的书画,这一次,总不能低于两千两。”
“两千两?”许雨菀觉得太贵了,她为难道,“三姐姐,我没有这么多钱,不如你先借我。”
想空手套白狼?程昭心里冷笑,面上还是若无其事:“这是小事,我去找王掌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支两千两银子来。”
一转眼两三天过去,这事没了后续,许雨菀按捺不住找程昭问起:“三姐姐,两千两银子的事怎么样了?”
程昭轻叹:“王掌柜不同意,两千两银子只怕是拿不出来了。”
许雨菀诧异:“王掌柜只是个奴才,你哪里需要听他的话?”
王掌柜就在不远处,他听了这话,快步走过来:“奴才?我是你哪门子奴才?”
背后说人是非被抓住,许雨菀霎时噤声。
王掌柜又道:“你姓许,却赖在程府,可有做出什么贡献?
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每月还花着府里的银子。
而我,是用自己的脑子赚银子,小姐每月付给我三百两银子,我能创造上万两的收益。
还有,我不是卖身为奴,是正经的良民百姓,若真要论起来,比你这个商贾出身还要高贵些。”
许雨菀被他骂得小脸青白,偏偏自己不占理,回不了嘴。
程昭沉了脸:“王掌柜,你别说了。”
王掌柜又道:“要我不说也可以,许小姐不是要捐两千两给书院吗?她若是自己筹钱捐了我立马低头认错,若是就此放弃,只能说她一早便是冲着程府的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