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一就差把“求贤若渴”四个字打在脑门上了。
在对方那专一炙热的目光下,姜白穗为难地垂下了眼帘,虽然被夸奖很开心,但戏曲她真的不能学……只能拒绝了。
于是她开口,有些生硬地扯开了话题。
“额……所以您是老师吗?”
“对,我是国立大学的交流导师。”
“您今年多大了?”
“今年22。”
“好,好年轻,那您是教什么专业的呢?”
“……”
饶是江檀一再傻,也发现了这问题的走向越来越偏,已经坚定不移地奔向了查户口的路上。
他无意强人所难,于是沉默片刻便站起了身,但他没打算松开牵着姜白穗的手,而是调转方向,换成握着的姿态,将姜白穗从地上拉起来。
“地上凉。”
姜白穗点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拉到床边坐下,两人这才松开手。
一时无人讲话,室内的氛围冷了下来。
江檀一呆愣地瞧着地板,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他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与他那宽厚的肩膀形成一种怪异而矛盾的和谐。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姜白穗悄悄看过去,正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檀一无可挑剔的侧脸。
山根衔接着高挺的鼻梁,驼峰微微隆起,形成山丘般的起伏,配上他优雅的瑞凤眼,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忧郁的气质。
察觉到姜白穗的目光,江檀一微侧过脸,询问地看向她。
姜白穗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不自在地随口问道:“……你头发挺长的,留很久了吗?”
“……”
江檀一默默打量着她,陷入了沉默。
就在姜白穗快以为自己问错话的时候,江檀一才慢慢开口说道:“留了十多年。”
姜白穗表示震惊……十多年?
他今年也才22,那岂不是从他十岁左右就开始留长发了?
江檀一:“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要留长发?”
姜白穗红了耳朵点了点头,她不太好意思探听别人的隐私,但她也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原因对方留长发的原因啊!
所以她扭捏地问道:“那,那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江檀一小朋友的脸上露出了和争夺玩具成功如出一辙的微笑。
姜白穗傻眼了。
“嗯……嗯?为什么啊?”
江檀一笑得相当坦然,一点儿也不像在拿捏人的样子:“想知道我留长发的原因,你得拿不学戏曲的理由跟我换才行。”
这人!行吧……看来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糊弄,这茬估计是过不去了。
“交换就交换吧,”
姜白穗对上了江檀一含笑的眼睛,有些赌气地说道:“我不答应的原因很简单,我家里人从来都不听戏曲,他们是不会同意我学戏的。”
“噗……就这样?”
江檀一笑了。
姜白穗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江檀一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把手肘撑在大腿上,整个身子都朝姜白穗凑了过去,“你别激动,我就想问问你,你现在的工作家里人支持吗?”
姜白穗不爱撒谎,只好闷闷地回答道:“……不太支持。”
“所以你就一意孤行,自己出国成了团?”江檀一反问道。
姜白穗睁大了眼睛,对面这个人简直一语中的,他不会是暗中调查过自己吧?
“你别紧张,我是猜的,”
江檀一安抚道,“我只是好奇,你既然都敢瞒着他们出来成团,为什么却不愿意跟我学戏呢?”
姜白穗辩解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我就是不喜……”
“别轻易说不喜欢。”
江檀一打断了姜白穗的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她心里直发虚。
“你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知道吗?在唱那段戏腔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直在发光。”
“姜小姐,你相信我,喜爱是藏不住的!”
面对江檀一真挚的有些可怕的眼神,姜白穗一直以来稳定的内心,又再次动摇了起来。
其实江檀一猜的没错,她确实学过戏曲,但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后来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家庭原因,她就发誓再不去学戏曲了……
所以下一秒,姜白穗抄起旁边的枕头就怼到了江檀一脸上,将他的脸堵了个结结实实。
“姜小……唔唔你这是,干嘛?”
姜白穗红着脸小声喃喃着:“你,你得再让我考虑考虑……”
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江檀一这下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对方可以将枕头放下来了。
枕头拿下,他瞧着姜白穗那忽闪忽闪,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突然说道:
“呐,你不是想知道我留长发的原因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吸引力相当大,姜白穗果然不再闪躲,重新看过来了。
在女孩好奇的目光下,江檀一低头摸了摸鼻尖,“其实我的头发,是因为一个十年前的赌约留的。”
“说出来你……你别笑我,我小时候自诩聪明,仗着自己有天赋,学戏一点就通,总是疏于练习,后来市里举办了一场戏曲比赛,竟叫一个学戏不到一年的小孩抢在我前头,得了第一。”
江檀一边回忆一边关注着姜白穗的反应,就见姜白穗竖着耳朵听的相当认真,丝毫没有要笑话他的意思,他接着说道:
“后来下了台,我就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满脸的油彩,那孩子居然还抱着奖跑来挑衅我,非要跟我打赌,说什么敢不敢一起留长头发,只有下次比赛得了第一的才能剪。”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就答应了他……所以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姜白穗忍不住插嘴问道:“那你留了十年的长发,难道是后来一次也没赢过吗?”
江檀一略显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你也太小看我了……是那小子背信弃义,根本没来参加第二年的比赛。”
姜白穗更加不解了,“既然赌约都失效了,你为什么不去剪掉?”
“我不会剪的,”
江檀一望着窗外寂寥的夜色,淡淡地说道:“我每次看到它,它都仿佛在对我说……江檀一,向我证明你有多热爱戏曲吧。”
“而我,就要证明给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