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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平安翻身下车,同时毛瑟“二十响”的枪把子重重的敲在了拉车挽马屁股上,等他双脚落地,“二十响”的枪口已经对最近的几个帐篷喷出了灿烂的火花。
“啪啪啪……”
连着十枪,灼热的子弹撕裂了帐篷的布料,给躲在里面的几名警探身上穿出好些个血窟窿,一个警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死了,直直倒下的尸体扯烂帐篷,抱着连发步枪从里面摔了出来。
这时打疼了的挽马也带着马车朝正前方冲了过去,正好遇到从东边警局周围巷子里冲出来的众多警探,跟着他们身后出来的,正是黑水镇的警长——里德·希克森!
这明显是一个早已埋伏好的陷阱。
东面,也就是正前方,希克森带着警探们已经冲了出来;
西边,源源不断的警探们也正从镇子口两侧藏身的屋子里涌出来;
南面,远处是一家木材厂,同样有警探从那边冲出来,而且他们后面就是黑水镇的邮局和驿站。
北面,临时营地帐篷里藏着的警探已经死在戴平安的枪下,看似没有别的埋伏,但那里连个掩护都没有,过去之后更是一大块平地,往那跑就是当活靶子。
“别管马了,走这边!”
这会哪还能顾得上马,恐怕这边刚骑上马,那边的子弹就到了。戴平安深吸一口气,强开死眼,对准南边冲出来的四名警探,毛瑟“二十响”的枪口再度绽开死亡之花。
伴随着连续的枪声,南边的警探应声倒地,王段四人也借这个机会,在戴平安的掩护下冲向了南边木材厂。
东西两边的警探开始还击,戴平安没有躲,趁着他们的子弹没有准头的时候,他用毛瑟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对准了里德·希克森的方向。
冰凉的液体流到嘴唇上,血色的世界也仅是一闪而过,但就是这一瞬间,便已经足够了。
“啪!”
在火药的刺激下,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冲出枪口,旋转着射向了平板马车的尾部。那里是装着炸药棒的位置,而马车此时也已经冲到了警探们的中央。
“轰!”的一声,炸药棒响了。
炸药的威力不大,奈何车上装着的都是易燃易爆的煤油和酒精。如同火山爆发时喷出来的一团岩浆,离得近被炸飞的,还没落地就烧成了一个火人,离得远的也免不了被溅一身带着火焰的热油,最惨的是拉车的挽马,直接被烧成了一个火麒麟,在爆炸的冲击下,直直的顶向正前方躲在人堆里的警长里德·希克森。
此时戴平安也已经向南边跑出一大截,然后跟着冲进了木材厂的院子,他来不及装子弹,直接把“二十响”别在了后腰,然后换上左轮手枪来代替。
“跟着我,往东走!”
木材厂是一个用两人高的厚木板做墙围起来的院子,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各种木材。穿过高高的木材堆来到东面,却发现东边的木墙并没有门,而身后已经响起了追来的脚步声。
戴平安提了口气,想一步借力翻过去,却因为脚下一软,没蹿起来不说,身子直接撞到了木墙上。可不等他起身再来一遍,后面又有一人也撞到了墙上。
“咔嚓!”木墙中间的两块木板折了。
王大力后退一步,吸了口气,脚下向前一跺,横着身子再次撞了过去。这次由“咔嚓”变成了“哗啦”,木片横飞间,一个一人高的破洞出现在了木墙上。破洞的街对面,同样有一个门洞,穿过门洞向右一拐,便是黑水镇酒吧的大门口。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枪声打破了宴会载歌载舞的气氛,有些人走出酒吧开始四处查看,但大部分人还留在里面。他们是戴平安选择冲进来的原因,也是他们离开黑水镇的最后本钱。
“冲过去抓人质,全部带进酒吧里,能不能活着就靠他们了。记住!先抓胖子和衣服贵的,这种人最重要!”戴平安下了命令,所有人点头表示清楚。
木墙的破裂声引来了警探的注意,街角探出一个脑袋来查看,被戴平安一枪毙命。戴平安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站在大街的中央,用两只枪分别压着两边的路口,让后面的四人赶紧冲过街道。
最先过去的是身手轻盈的段小艺,门洞那边有人听到枪声探头观望,被段小艺一斧子甩过去,正劈中脑门。看到这一幕的一位贵妇人刚要尖叫起来,却被捅进嘴里的霰弹枪硬生生的打断了。
此时王大力也跟了过来,手中打铁用的普通铁锤一轮,直接砸倒两个想要掏枪的护卫,跟着反手一甩,飞出去的锤子直接把一个想跑的胖子腿给砸的变了形。
就这会儿功夫,大街的两边也冲出来警探们的身影。戴平安凭借死眼,一夫当关,两边开火,接连不断的枪声中,出来一个死一个,一把M1900,一把斯科菲尔德左轮,硬是压着两边的警探不敢抬头。
“冲上去!冲上去!不能放他们过去,他们只有五个人,你们这帮没用的蠢货!”警探身后,传来警长希克森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他没被火马撞死,但此时他心中的怒火不比那匹还在熊熊燃烧的挽马小多少。就像戴平安没有料到黑水镇会有埋伏一样,他也没有料到戴平安会在那么早就发现埋伏,而且之后不但不后退,反而朝着镇中央的方希逃去。他马上就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可这时马已经先冲了过来。
另一边,戴平安也终于打光了两把手枪的子弹,他转身想走,却脚下一软单腿跪在了地上,而此时大街两边的警探又探出了头。
“轰!”“轰!”
已经跑过去的二庆三德两兄弟又返了回来,对着街口左右各是一枪。远距离的霰弹打不死人,但在墙角被打的噼啪作响间,还是有个倒霉蛋抱着脚丫子倒了下去。
一下子又没人敢往探脑袋了,趁此机会,两人一左一右,拖着戴平安躲进了门洞。
“黄爷,你可不能死啊,钱还没给呢。”丧气的二庆把戴平安都给气笑了。
“放心,我就是死了也会把钱烧给你的。”
“多谢黄爷~唉?”
等他们穿过门洞,到了酒馆跟前,戴平安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这时希克森警长也带人绕了个圈子围了过来,可是没人敢上前更别说开枪了。
王大力已经挥舞着霰弹枪和铁锤把能抓到的人都赶进了酒吧,段小艺用枪顶着一位衣装华丽的贵妇人,挡在了戴平安几人的身前。
那是黑水镇镇长的夫人,希克森警长因此之能眼睁睁看着戴平安他们大摇大摆的退进了黑水镇的酒吧。
酒吧里,三十多号人包括腿被打折的那个胖子脑袋都是懵的。
刚刚他们还在为消灭高树区的印第安人而庆祝,割下来的那堆头皮还堆在铁盘子里,放置在酒吧吧台上向众人展示着。下一刻爆炸声和枪声就从镇子北面的响起,紧接着几个印第安打人就把他们抓了进来。而他们的祝贺的目标,也是他们安全的守护者,黑水镇的里德·希克森警长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了身影。
他们身上也都带着武器,可在四只削短的霰弹枪,八个黑洞洞的枪口下,他们没把握自己的反抗不会伤着别人,更没把握不会伤着自己。不反抗,自己可能会没事,反抗,自己肯定会有事,在权衡利弊之后,他们认命的交出了身上的武器。
收走他们武器的印第安人个个凶神恶煞,但最令他们感到恐惧的还是最后被人搀扶进来的那一个,哪怕没有看到他动手杀人,但光是他的面容,已经足够让众人心惊胆战了。
血色油彩的涂抹下,是一张惨白到如同死尸的脸庞,口鼻间还不停有黑色液体渗出来,更令人胆寒的是,此人还带着一脸兴奋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之间残留着黑色的黏液,如同传说中,从地狱里逃出来,以腐肉残肢为食的食尸恶鬼。
戴平安没有理会众人怪异的目光,他先开始给手枪装填子弹,一边装填,一边招呼四人开始布置。
黑水镇的酒吧没有后门,只有两正一侧三道门,而且正面设计的是落地窗户,硕大的玻璃让外边看里面看的清清楚楚。他先让王大力把厚实的实木赌桌推倒,加上别的家具把视野不好的侧门彻底堵死。然后把一部分人赶到落地窗户和正门前面站着,充当人体窗帘,外面的警探既然想看,那就先看看这些惊恐的脸庞吧。
外面的警探已经把酒馆围死了,而且距离越来越近。这时戴平安也装填好了子弹,附身拽起离那盘头皮最近的一个男人,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他是谁?”
戴平安看向众人。众人惊讶的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人更是吓得说不清楚,于是枪响了。尖叫声和惊呼声随之乍起,但在戴平安飘着白烟的枪口下,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把他丢出去,告诉外面的警探,退后十米,但凡有人敢靠近,那就再杀一个扔出去。”
尸体扔了出去,警探们也跟着退后了,戴平安让二庆三德兄弟分别在一楼二楼盯着外面,同时让王段二人用这个方法搞清楚酒吧里其他人的身份。既然这些人是他们活着离开的本钱,那他总该先弄清楚这些人值多少钱才行。
一切安排妥当,戴平安才松了一口气。他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也不管桌上的大半只草原松鸡是谁剩下的,就着旁边的白兰地就吃喝起来。
一连吃了两只鸡,喝了四瓶酒,戴平安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恢复,两条腿还是软绵绵的。正当他心中纳闷的时候,二庆递过来一条白布。
“黄爷,要不先包扎吧,血快止不住了。”
“什么?嗯!”
顺着二庆的目光,戴平安低头一看,在自己腹部中央的右边偏上部位,一个枪眼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黑血。
中枪了?
“谢了,小伤口不要紧。”
戴平安定了定神,接过白布捂在了伤口上,装作没什么大碍。他端着酒瓶上了楼,把上面守着的三德换了下去,直到二楼就剩下他一个人,才敢仔细的打量起伤口。
平时有阎孝国的铜板马甲在,戴平安很少关心胸腹间中弹的事情,想不到这次没穿,就中了一枪。中枪不可怕,他又不是没有中过,可这一枪是什么时候打中的,他一点都没察觉,伤口不痛不痒没感觉,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察觉。
戴平安试着把手指摁上去,除了伤口黑血留的更快之外,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用手揉搓了一下,发现只有弹孔附近一巴掌的范围内没有感觉,其他位置都很正常。他忽然想起,这个位置,正是在拉齐小屋爆炸的时候,飞起来被树桩顶到的位置。
他用匕首在肚皮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丝渗了出来,而中弹的位置上,黑色的血液还是止不住往外流着。总算找到病根了,不过还是先止血吧,戴平安用匕首把弹孔豁开,把两根手指伸了进去。
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奇妙。两根手指在自己的伤口内搅动着,感受着指间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温热,很快,他就摸到一颗坚硬的异物。弹头好像卡在了什么位置,不能轻易取出来,戴平安两根手指头夹紧弹头,使劲往外一拽——
“扑通”一声,二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黄爷,怎么了?”二庆在楼下问。
“没事,不小心绊了一跤。”
没事么?当然不可能。
就在他把弹头拽动的一瞬间,似乎拉断了某根脆弱的神经,一股剜心掏肺的剧痛从伤口处传来,疼的他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不同于强开死眼,那种把脑袋疼抽抽的头疼,这一下,纯粹属于肉体上的摧残。
就疼了那么一下,但这一下疼的戴平安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身上因为疼痛而飚出来汗水直接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洇出个人形。
戴平安两指松开,一颗黄铜弹头“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他豁开的伤口及弹孔已经不在流血,两条腿还有点软,却也不像上楼前那样酸软无力。戴平安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调整了下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毛病不小,更知道这会儿也绝对不是探索人体奥秘的时刻。
外面的警探们还没有什么动静,王段二人的工作却卓有成效,在铁锤和斧子的逼问下,楼下所有人的身份很快被区分出来。
除了酒吧服务员和乐队的演奏者,今晚能在这里出现都是黑水镇上的有钱人。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钱多钱少的区别,也正是他们联合出高价,悬赏灰狼他们整个部落的头皮。如今头皮已经收回来摆在酒吧的中央,他们却在王段四人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这个样子怎么行,会让本钱的价值缩减的。
戴平安笑吟吟的走下楼梯,在他的示意下,一首欢乐轻快的乡村民谣《哦,苏珊娜》在酒吧里响起。伴随着“我爱你,你爱我”的节奏,踏着轻快的舞步,戴平安来到了黑水镇镇长——萨林·钱皮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