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圣路易斯河汇合下蒙大拿河之后,流经几人身边,最后缓缓的汇入大海。
河面很平静,静的像一面镜子,河底却有暗流翻滚涌动,如同邓巴警长此时的内心。
几十年的从警经历,什么样案子没接过,什么样罪犯没抓过,任何盗贼从他的眼前经过,邓巴警长都能闻出他们身上改不掉的贼味来。至于盗贼领地的案子,不是他破不了,是上面不让破。
没有谁能遮蔽邓巴警长那双犀利的眼睛,也没有谁能瞒过他敏锐的探查,
除了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放心的事情才不会查探,也只有他自己信任的人才不会怀疑,而自从他妻子过世之后,他在黑水镇信任的只有一个人瑞德希克森。
他信任瑞德,信到骨子里,从来不怀疑的那种。
之所以递交辞职信,之所以愿意与戴平安同归于尽,除了捍卫内心的正义,还因为他找到了一位可以把黑水镇的安全放心托付的接班人。
罪恶的污点可以伴随着自己的死亡而埋葬,这样,他就可以让这位接班人,干干净净的登上黑水镇警长的位置,延续着他的信念和梦想,继续保护黑水镇的平安与正义。
为此,他把剿灭盗贼领地的功劳拱手相让,命令瑞德希克森带领所以的队伍追击图拉,自己则来找戴平安做个了结。
没想到,发现自己不在,瑞德不放心,还是撇下队伍独自跟来了。如果没有戴平安的那句话,他此时的内心该有多感动,就算是今天死在这里,邓巴警长也觉得自己值了。
但是戴平安已经说了。
如果换个人,邓巴警长会认为戴平安是在离间或是胡说八道,可瑞德希克森跟别人不一样。
他对瑞德太熟了,熟悉的就像自己儿子一样,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瑞德的身上肯定发生过一些微妙的事情,但邓巴警长从来没有多想,甚至已经在心里为瑞德找好了合适的理由。
然而当这一切被戴平安像扒皮一样扒开的时候,瑞德身上的微妙有了更合适的理由,而且合适到严丝合缝。
邓巴警长从心里不想承认这一切,他还可以辩解,可瑞德在身后单人匹马的出现,让他所以的解释都无法再说出口。
不着急,
先把解决眼前的戴平安,
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回到黑水镇再说,
也许,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邓巴警长在心里努力劝诫着自己,但当瑞德希克森从身后跟上来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不是你开枪杀的马兹镇长?”
“什么?”
“是不是你杀的马兹?”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瑞德表现的很惊讶,邓巴警长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当他再转过身时,戴平安已经拔出了手枪。
“呯!”
“呯!”
“呯!”
枪声很漫长,长的好像只开了一枪,不过每个人也只开了一枪。
销烟过后,地上没有一个人还站着。
好一会儿,戴平安才骂了出来。
“艹!”
捂着中枪的腰部,戴平安挣扎着爬了起来。
中枪的位置跟在黑水镇酒吧时的那一枪很接近,但这不是什么巧合,如果不是紧要关头靠着死眼躲了一下,这一枪能要他的命。
而他骂的也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习惯了搏杀的野兽,猛然张口怎么可能留情。
他本来有很多的话还想跟瑞德警员“聊聊”的,可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的枪口还是情不自禁的对准了瑞德警员的额头。
从眉心射入,从后脑炸出,
一枪毙命,
死的不能再死了。
挪动着蹒跚步伐,戴平安吸了一口气,把邓巴警长的身子翻了过来。
两只眼睛直直的睁着,空洞且无神,就跟死了一样。
从背后射入的子弹,不仅使得原本可以命中戴平安心脏,万无一失的一枪低了几分,还把他的信任,他的希望,他的公平正义,射成了渣渣。
“咔哒!”
哪怕温热的枪口顶着眉心,哪怕戴平安掰动了击锤,邓巴警长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死亡的迹象中挣脱出来。
“杀了我”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奔溃。
从出卖自己,再到被人出卖,这一刻的邓巴警长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动力,死亡或许是个不错的解脱。
“好啊。”
戴平安答应了。
“呯!呯!呯!呯!呯!”
连着五枪,瑞德警员的脑袋不见了。
顶回眉心,灼热的枪口烧的生疼,枪口后面,是戴平安得意且狰狞的笑容。
“你很想死吗?邓巴警长,真的想死吗?放心,我是不会让死的。”邓巴警长想拿枪,但手枪被戴平安夺下收在怀里: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就算埋尸他乡,也可以魂归故里。我也想死,早就想死了,可我得活着,有人还在等我带他下地狱!”
子弹射穿了邓巴警长的身体,还好,没有伤的重要的脏器,只要及时止血就能挺过来。戴平安连自己的伤势都不顾,用剩余的纱布为邓巴警长堵住出血的窟窿。
“你得活着,邓巴警长,好好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看着我怎么把你所谓的法律和正义,还有你守护了一生的黑水镇,一点一点的拖进地狱!”
邓巴警长瞪大了眼睛,但此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平安为他处理好伤口,看着戴平安把两人身上的武器和子弹洗劫一空。
戴平安从邓巴警长的身上找回了那枚红宝石戒指和拉罗萨拉曼卡的左轮手枪。他把戒指戴回了中指,又将那把满是雕花的牛仔左轮退掉子弹后,留在了邓巴警长的手中。
“做个纪念吧,警长,好好活着,从今天开始,你也将跟我一样,活在地狱。有缘再见,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这里的枪声终于引起了在盗贼领地留守的警探的注意,在他们赶到了之前,戴平安捂着伤口,把自己送上了的马背。
哒哒的马蹄声中,戴平安离开河岸,进入大平原,绕过贵格湾,向着高树地区的方向前进。
也就在此时,一场暴雨突然降临。
雨很大,大的让天地之间都为之一暗,暗的连雨水都被染成了黑色。
黑色的雨水冲洗着戴平安的身上的血渍,血水顺着身体流下,有旧的,也有新的,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身上的血被洗了干净,但黑水都留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