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怦”,
一颗子弹擦着戴平安的肩膀飞了过去。
骑兵队长没有下命令,但还是有个被吓坏的士兵忍不住扣动了步枪的扳机。
子弹带出一条血痕,而戴平安却连动都没有动,好像被射伤的不是他一样。
“所有人都不要开枪!”
骑兵队长大声的命令着,但他也没有呵斥那名有些惊慌的士兵,因为贝克警长的死并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愤怒。
队长先是低头看了看,然后又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后面火车站的木质台阶上。在确定贝克警长脑袋里流出来的血液不会沾染到自己的羔羊皮军靴后,他鼓起了掌。
“好枪法!”
骑兵队长夸赞到。
“谢谢!”
戴平安答应着,还冒着一缕销烟的牛仔左轮在他手中转了两圈之后,被他轻轻送进了枪腰带中。
“我是真心的在夸赞你,你跟其他的黄皮猴子不一样,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开枪并杀人的华国人,而且还是在我手下士兵枪口的瞄准下。”
除了在荒原上驱赶追逐犰狳镇居民的百十号士兵和在爆炸中伤亡的五六十人外,剩下的骑兵大部分都在安定好马匹后,朝着戴平安一人围了过来。
他们不像没有规矩的匪徒一样一窝蜂的包围上来,而是按照所接受过的军事训练,或是进入犰狳镇大街两侧的酒吧,杂货店等房屋,以门窗为掩体探出枪口;或是直接攀上两侧建筑物的二楼以及楼顶,居高临下拿枪瞄着戴平安。
在三百多只枪口的瞄准下,神情自若不说,还敢开枪杀人,很明显,戴平安成功的引起了骑兵队长的兴趣。
“我不知道这是否跟你特殊的肤色有关,但你的行为证明了你非凡的勇气,你的同胞当中也有勇敢之人,但他们做不到你的这种程度。”
“是吗?”
戴平安摩挲着脑袋上的青茬。
“是的,很可惜。如果你要是个白人,会是个很好的士兵。”骑兵队长的脸上居然表现出一丝的遗憾:
“作为对你勇气的奖励,我希望先说清楚一些事情。”
“如果你想学你之前的某些同胞那样,妄图通过投降的方式混进布商堡,很抱歉,我们是会把你活着带进去,但在进入军营之前,我们会打断你的手脚,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所以……”
骑兵队长拍了拍腰间的枪套:
“我希望你能像个真正的白人勇士一样,跟我来一场枪手之间的决斗。”
“你会答应吗?”
戴平安挑了挑眉头。
“作为一名枪手,我肯定会答应你的决斗,但作为一名指挥官,我会让我的士兵把你乱枪打死。我会选择哪种身份,这需要你自己的判断,当然,你也可以放下武器选择投降,断手断脚而已,不会死的。”
这才是骑兵队长的真正目的。
最后的结果他说了算,所以怎么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选择的过程中,将戴平安的镇定和勇气一点点的磨灭,然后踩在脚下。为了能让戴平安做出“正确”的选择,骑兵队长又补了一句:
“忘记告诉你,你的黄皮同胞们大都选择了投降,但还是有一个人选择向我发起了决斗的挑战,他像你一样也很勇敢,如果我没记错,”
骑兵队长歪歪头,看向了戴平安腰后头横插着的虎头刀:
“他也有一把砍刀,跟你身后那把很相似。”
阎孝国!
戴平安的眼神一凛。
“放心,我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戴平安神色的变化被骑兵队长看在了眼中,他得意的笑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想拿着一把沉重砍刀向我发起决斗挑战。不管是作为一名枪手还是一名指挥官,我都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毕竟枪械才是现代人类选择的武器,挥舞着冷兵器吓唬人的,只有那些未进化完全的印第安野兽,还有从深林里跑出来,刚刚学会穿衣服和说话的野猴子。”
说话的同时,骑兵队长将带着的手套摘下来,扔到了戴平安的面前。
“现在,该你选择了。”
捡起手套,就意味着向队长发起了挑战,可能获得与骑兵队长公平一战的机会,也可能死在乱枪之下,但要是放弃这个机会,面对众多的枪口,无路可逃的戴平安只有选择投降这一条路。
骑兵队长上下打量着,等待着戴平安做出的选择,就连两边占据了有利地形的众多士兵,也把食指从扳机上挪开,等着看这场好戏。
戴平安感觉有些无语。
他没有马上弯腰,而是先看了看地上的手套,又回头看了看远处还在熊熊燃烧的警察局,看了看街道两边密不透风的包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满是揶揄和得意的队长脸上。
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但在骑兵队长看来,戴平安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放弃吧,你已经证明了你勇气,现在只要你选择投降,像你的同胞一样,跪下去把脑袋贴到地上,我可以做主,留一条好腿给你。”
“一条不够?再给你留一只手,怎么样。”
见戴平安没有回答,队长忍不住又补了一条句。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戴平安终于动了,没有想象中恼羞成怒,拔枪拼命;也没有预料中的破罐子破摔,跪地求饶。而是先把一只香烟叼在了嘴里,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骑兵队长。
“难道你看不出,我一直是在拖延时间吗?”
吐出的烟雾从眼前掠过,突然间戴平安有点怀疑对方的智商。
“拖延时间?”
骑兵队长脸上的嘲讽都快溢了出来:
“承认自己的胆怯并不丢人,但找借口遮掩……呵呵,这是否也是你们的一种习惯?”
“拖延时间?你想等待什么?你的那几个匪徒手下?把自己藏起来不敢露面的巴利·伯顿?还是那些比你们文明不到哪去的墨西哥杂碎?”
骑兵队长朝着镇子的东北方向望了望,那是派克盆地山口的方向。
“狮子面前,野狗就是叫唤也得夹着尾巴。哪怕他们都埋伏在山谷里,现在正在高处看着这里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冲过来救你不成?”
“放弃吧,戴平安,你就是个点炸药的,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现在跪下来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队长的话并没有使戴平安感到惊慌,反倒像是让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出来:
“是没人会来救我。是人就不可信,生死相关的大事怎么能放在别人手中,所以呢,”
“人,一定要靠自己!”
一边说着话,戴平安一边掏出块怀表看起了时间:
“队长你说的没错,我呢,确实就是个点炸药的。看在你给我选择机会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还记得我从铁路工地上带走了什么吗?”
骑兵队长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从火车站的台阶上跳了出去,扑倒在贝克警长的尸体边。
想再招呼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已经来不及了——
“轰!”
“轰!”“轰!”
“轰!”“轰!”“轰!”“轰!”
……
先是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的新火车站,连带着台阶上的士兵一起炸上了天,紧接着就是离车站只有一街之隔的酒吧和杂货铺,然后从西向东,顺着犰狳镇大街两侧一路炸了过去。
就像放了串二十响的超级鞭炮,一阵轰隆声过后,整个犰狳镇被爆炸扬起的烟尘和碎片所吞没。
不同于警局旁边那间放置了大量煤油的房屋,这两排房屋爆炸时没有火球,也没有火焰,只有一瞬间的闪光和铺天盖地的碎片,但威力却没有任何的消减。
爆炸中心的士兵和建筑像是鞭炮纸屑一样被炸得满地都是;
周边的士兵虽然保留了全尸,但身体上也布满了小红点,死的不能再死;
镇子最外围的士兵倒是在连滚带爬的翻了几根跟头后,还能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但从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里淌出来的鲜血还是让他们很快的又倒了下去。
一串鞭炮,炸了一个骑兵营,还有犰狳镇。
也幸亏是用来开山劈石的工业炸药,不然还真找不出来一根能从最初爆炸的警局,绕过半个犰狳镇后,又绕回到火车站的超长引信。
为了保证爆炸的效果,这样的引信戴平安他们准备了三根,而之所以分开两次炸响,为的就能把骑兵队长的人手聚集到一起。
骑兵队长说的没错,戴平安就是个点炸药的,可身价上万的他不仅是个美味肥大的鱼饵,也是那根能卡住喉咙要人命的鱼钩。
哪怕是在寂静的夜晚,犰狳镇也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耳边的鸣响渐渐停歇,烟尘开始散去,警局那几间房屋外头的火焰还在熊熊的燃烧着。
大街两侧,除了砖石修建的银行坍塌下去之外,火车站,酒吧,杂货铺以及其他木质结构建筑的房顶和墙壁都在爆炸的冲击中飞上了天。
一阵狂风吹过,火势从酒吧的残骸上烧起,然后蔓延开来。木头的碎片掉的满世界都是,很快,犰狳镇烧成一片火海,火光冲天,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火焰的灼热唤起了幸存者的哀嚎,活下来的士兵两眼放空,一个个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他们从地上挣扎起来,踉踉跄跄,步履蹒跚。有的走了两步,又重新的摔了回去,有的能多走几步,却也走不到镇子口,就一头栽倒。
火舌舔舐着废墟里的尸体,烧焦的恶臭开始在镇子里蔓延。在镇子口靠近火车站的地方,一具肥硕的尸体动弹了一下,掀开贝克警长沉重的尸体,骑兵队长从下方爬了出来。
参加过南北战争的教官以前讲解过如何在受到炮击的阵地上生存下来,想不到这个知识会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救了他一命。
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时一道金属的光泽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他的双动式左轮手枪,在爆炸时从枪套里甩了出去,掉在前方不远处。
就在他想爬过去捡回来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骑行鞋踩在了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