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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兴奋,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三分兴奋,三分害怕,还有三分手足无措以及一点藏在血脉里的冲动。总之,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但杀人之后内心久久的难以平静和身体上的不适应,就很常见了。

蔡茂仔的身体此时就很不适应。

从西伊丽莎白到新奥斯汀的危险路程中,一共有六十一名华工幸存下来,蔡茂仔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脑子活,有股机灵劲,他没有留下守卫麦克法兰牧场,而是被李家源选中来帮戴爷做事,哪想到来的当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动手杀人。

戴爷疯不疯他不敢说,但李家源一定是个疯子。

他们此行来了五十人,李家源居然就靠被抓的啸狼帮匪徒和华工营地交出的“良民”硬凑了五十个靶子出来,要求他们人手一个,亲自动手处决。为了提升效果,李家源甚至还不许他们动枪,而是五十个人轮换着使用几把斧子和弯刀。

这是五十个活人,不是五十头活猪,就算是五十头活猪,看见汤锅和杀猪刀都得炸,更何况是五十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哀求声,哭泣声,痛骂声,听得懂听不懂的,像炸营一般乱了起来。

分到蔡茂仔跟前的是个墨西哥人,根本听不懂对方在叫喊什么,但惊恐和求饶的神情他还是能区分的出来。那一刻,他傻眼了,机灵并不代表胆大,练枪时射击靶子和要杀的活人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等蔡茂仔再回过神来,身后的人已经死了一地,而李家源拎着一把满是缺口的弯刀站在他的身边,已经站了许久。

“不行的话,明天就回牧场干活吧,养马其实也挺不错,学会了也算门手艺,饿不死。”

内容像是在安慰,但语气却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不记得是怎么接过刀的,也不记得是怎么用那块满是锯齿的铁片,活活把人砸死的,他只记得把人埋完之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恶心和呕吐。短短的两个小时就吐了好几回,哪怕这会儿胃里已经一点东西都没有了,可喉咙里的那股酸劲还是一个劲的往上顶。

“喝点吧,喝了就好多了。”

一碗乌黑的中药端到面前,抬头一看,是衣衫浴血的黄飞鸿。

这里是黑鸦教堂的另一个房间,几个火盆让这间屋子宽敞且温暖,戴平安身边的伤者病人,如染病的玛丽,断手的坎迪,侥幸活下来的灰狼和法兰上士以及刚中枪到现在还没醒来的比利,都在这里。

同为病人的亚瑟,带着五六个包括蔡茂仔在内的华工,拿着枪守在四周。

有病人就得有医生,黄飞鸿一家四口也被扣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没人搭理,黄飞鸿也顾不上换掉那件开始发黑发硬的长衫。见蔡茂仔的身体不适,黄飞鸿用火盆熬了一碗有健脾和胃,定惊安神功效的中药端了过来。

“谢谢黄师傅。”

两人之间其实并不陌生,蔡茂仔身子骨弱,在逃跑过程中又受了惊,到了麦克法兰牧场就开始生病,当时黄飞鸿就帮他把过脉,留下过治病的药。他也一直很感谢黄飞鸿,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场景。

双手接过药碗,蔡茂仔低头就要喝,可就他张嘴的那一刻,看见乌黑的药汤里多了一个冰冷的面孔。

“当啷”一声,

汁水横溅中,药碗摔成了几瓣。

夺走手中的霰弹枪后,蔡茂仔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李家源的声音冷的快滴出水来:

“吐吐吐,还吐!我tm是让你盯人的,不是来看大夫的,其他人都没事就你不行?受不了就给我把枪交出来,滚回去干活!”

骂完这话,李家源转头看向了想要出声阻拦却欲言又止的黄飞鸿:

“黄师傅,我们戴爷同意见你了,在后院等着你,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随后再也不看黄飞鸿一眼,对着地上的蔡茂仔劈头盖脸的就开始动手。

黄飞鸿也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出声劝解的话,李家源非但不会停手,反而会揍的更狠。强忍着不去听对方挨打的声音,在给了满是担忧的十三姨和两个徒弟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他推开房间的后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后院也是墓地,乌云笼罩下,没有月光的照射也没有活人把守,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盏孤零零的提灯放在一座墓碑上,照亮了周围的几块石碑,也照亮站在旁边的黑暗中,裹着黑袍喝酒的人。

新奥斯汀的荒漠很冷,墓地更冷,但再冷也冷不过喝酒的那个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精浓郁的味道,可冰冷的威士忌就像白水一样一口口的被灌进肚子里,却没有带起一丝的温暖。仿佛站在灯光与黑暗交界之间的那个人,喝的本来就是冰水一样。

“这么喝酒对身体不好。”

“黄师傅说的没错,这么喝不仅伤身伤胃,还容易酒后乱性。”

嘶哑的声音在晚上响起来跟他喝下去的酒水一样冷,也是第一次,在黄飞鸿的面前他没有表现的笑容满面:

“但您现在说这些话,对一个将死的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多余?况且不管是哪种酒,从来都不会乱性,只会助兴,乱的是人的心,跟酒没关系。比如说:”

“在今天晚上,我就是想杀你。”

短短的一句话,好像是在陈述事实,可里面包涵的杀机却裹挟着冷风朝着黄飞鸿迎面扑来。

“那为何你还让我快走……”

“因为你下手比我快!”

戴平安一步就窜到了黄飞鸿的面前,死人般的脸庞上,哪怕表面的血渍已经被擦拭干净,但浓浓的血腥气还是随着他的呼吸冲到了黄飞鸿的脸上。

“可惜啊,你应该杀了我的,你知不知道,那样说不定你还能活下去。”

“你就这么想死?”

黄飞鸿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戴平安退了一步,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后甩了出去:

“谁会想死呢?只是我死了,就能轻松许多,你也就能有机会活着。同样的道理,我活着,也就该你去死了。”

“你就这么的恨我?”

“没有,我从来都不恨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黄飞鸿,我从心底里觉得不如你,哪怕在你的光辉下我自惭形秽,哪怕我死在你的手里,我也从来没有恨你,甚至连嫉妒都不敢。”

“只是,你不该挡着我的路。”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没有挡我的财路,可你挡了我的生路,挡了我继续活下去的路。就算你现在没有出手,但在明天或是更长远的将来,你还是会站到我的对面,出手拦我的。”

“到时候,我就不知道还不能控制住你了,你可是不败的大英雄,与其到时候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不如趁我现在还能压制你,先将苗头一脚踩灭。”

扔掉酒瓶的手中多了一只二十响,从黑袍里伸出来顶在黄飞鸿的胸膛。

“这就是你想杀我的理由?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要做什么?哈哈……”

今夜,戴平安终于笑了出来,可笑声却比教堂屋顶惊飞的长耳鸮叫起来还要难听。

“也好,既然你问了,我就说给你听,这事情憋在我一个人的心里其实也挺难受的。既然你让我睡了个好觉,那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呵呵……”

戴平安回忆着过去,但顶着黄飞鸿胸膛的枪口却没有放下来:

“莫名其妙的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每天都不得不为了根本看不见的希望而挣扎,每天都活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直到我被人救了下来。”

“人得有良心,既然人家帮了咱,咱的命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贱了,得回报,比如帮一些人,还有杀一些人。人家虽然没这么说,但是这个人呐得自觉,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后来,我遇到一个傻子,他救了我两次,然后呢,他想让我帮一个忙,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居然想让我当一条蛇,一条会咬人的毒蛇,好让洋人能在对咱们动手的时候,能多犹豫一会儿,下手也能轻一点儿,哈哈……”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戴平安不停的笑着,惨白的脸上不但笑出了眼泪,就连手里的枪都笑的掉在了地上。

“看见了吗?这把枪就是他给我的,结果呢,我还没来得及咬几个人,他自己就先被抓了,哈哈……”

踉踉跄跄的把枪从地上捡起来,戴平安还不忘把改装过的毛瑟二十响展示给黄飞鸿看。

“所以你就到处作案,让自己的赏金越来越高?”这一刻,黄飞鸿觉得戴平安是真疯了:

“有问题吗?既然他们不把我当人看,我为什么不能当吃人的鬼呢?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这个道理黄师傅你不会不明白吧。”

“你这是饮鸩止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治本?简单呐,不求高人一等,只要洋人能把咱们当个人看就行,黄师傅你有法子能做到吗?还是靠那个需要跪下来给人当奴才,才能活下去的大清国能做到?”

看着戴平安愤怒且绝望的眼睛,黄飞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所以,你不但自己杀人,还要别人跟你一起?”

“一条咬人的毒蛇,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死,可要是一窝呢?或者说遍地都是呢?”

“洋人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所以我才要创造这个机会!”

戴平安几乎是吼了出来:

“做人一定要靠自己!等着别人给你机会,你就是化成白骨也等不来!你不但要抓住机会,还要创造机会,而眼前这个人迹罕至的荒漠,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说过,错的不是你我,错的是这个世界,这个天地。既然这块天地是错的,我为什么不能先毁一下,灭一下,然后再改一下,换一下,直到最后把它遮在手里呢。”

戴平安的手掌在黄飞鸿的面前攥了起来,看着眼前攥紧的拳头,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血肉从中渗了出来。

血肉中,无数死去的面孔纠缠在里面,有布商堡的士兵,也有犰狳镇的居民,有华工营地的汉叔,也有刚刚见过的蔡茂仔。他们喊叫着,痛苦着,相互撕咬着,最后化成一滩鲜血,沾满戴平安想要遮天的一双手。

恍惚间,黄飞鸿愣在了那里。

“怎么,黄师傅害怕了?”

戴平安阴冷的笑着:

“是不是很后悔没有杀了我呢。”

“你想把犰狳镇,不对,是整个新奥斯汀清理干净,让这里成为你戴平安一手遮天的地方?”

黄飞鸿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黄师傅,鸟能鸠占鹊巢,人,就能借尸还魂!布商堡一个小小军营,就能让几百华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也能让这块土地阴阳颠倒,人鬼不分!”

“这块土地?布商堡,犰狳镇,等等,”黄飞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连华工营地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可是自己人!”

“自己人?出卖自己人给洋人的自己人?一张名单就能挖出十几个人来,谁知道里头还藏的多少。内奸叛徒这种东西就跟虱子一样,你表面看见一个,里头就已经有了一窝。”

“更何况,我可不想等一切结束后,他们当中有人占着我用命换来的便宜,让我把手里拿好的枪交给再洋人,或者指着我的鼻子,跟别人说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本由一个三流作者,胡编乱造出来的狗屁小说。”

“那你想怎么样?”

“一查就能查出十几个‘良民’来,也就是说华工营地本来就有问题,你的汉叔既然是管事的,人也是他带出来的,那他就该带着他的人,一个一个自己跳进圣路易斯河里死个干净,正好省下我枪里的子弹。”

“你个疯子!”

黄飞鸿掐住了戴平安的脖子,可戴平安根本连手里的枪都懒得抬,直接笑了出来:

“黄飞鸿,疯不疯可不是由你说了算,不信你回头看看,问问他们到底谁才是疯子!”

不知何时,李家源已经带人走了出来,跟着一起的还有哈维尔,范克里夫副警长以及米尔顿少校等人。他们的枪口都指向了黄飞鸿,就连脸上还带着淤青的蔡茂仔,也不例外。

“看见了吧,黄师傅,现在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说着话,戴平安抬起枪口,顶在了黄飞鸿的心上。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再杀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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