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狠狠的劈在人皮煞身上,已经快伸到陈平鼻尖的草绳瞬间停滞在半空,随后化作青烟消散。
人皮煞全身的人皮焦黑似碳,淡淡的火光从他身上冒了出来,大片的黑色灰烬从他身上飘飞出去。
“我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人皮煞一声狂呼,冥冥中一道法力加持,让那本已崩散的灰烬,竟然再次向他飘了过去。
但下一刻,第二道亮白的天雷从天而降,再次狠狠的劈在了人皮煞的身上。
雷光一闪即逝,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大坑,人皮煞彻底灰飞烟灭。
“终于、终于结束了……”
陈平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刚刚真是太悬了,差点就挂了。
“真有你的,居然能让你说出两道天雷来!”
震惊了好半天的沐辰,悻悻的将戮魂刀插回鞘里,走上陈平跟前伸出了手。
“你还行吗?”
“当然,绝对比你行!”
“是吗?那改天找个青楼比比,谁先完事谁请客。”
“比就比,谁拍谁呀!”
“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大笑。
……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陈平趁着张光宗重伤,附体红霞没有回复,在他头上画上了控尸符。
随后拔掉他和申文彬身上,那如钢筋般透体而过的草绳,又分别在他们嘴里滴了血,吩咐他们跟自己回敛房。
至于张家的事情,就交给官差处理了。
溜溜折腾了一宿,直到天光发白,陈平出了张家大宅,再找王老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回到敛房,沐辰一头扎进房间就睡了个浑天黑地,不过陈平没有睡,而是拿出那个破碎的鼻烟壶。
“努努力,今天应该就能粘好。”
陈平往太阳穴涂了点薄荷,开始干活。
一个白天很快过去,夜幕再次降临。
饥肠辘辘的沐辰,被饭香味勾醒,迷迷糊糊来到厨房,一眼就看到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陈平。
“怎么又没睡呀?”
“嗯,总算忙完了。锅里有饭,自己盛吧……”
陈平揉着太阳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两天一夜没睡了,头疼的就跟炸开了似的。
“饿醒了有饭吃,够意思!”
沐辰笑嘻嘻的揭开锅,里面除了一盆米饭,还有一盆油汪汪的猪肉炖粉条,一盘金灿灿的锅包肉,一盘地三鲜,一小坛辽东特酿烧刀子。
“有酒有肉,不错不错,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师傅教的。”
陈平眼皮都没抬,依旧在揉着太阳穴。
沐辰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勉强又挤出一丝微笑。
“是吗,你还真是碰上了一个好师傅呢。”
“谁说不是呢……”
陈平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熬的,他的眼睛红了。
碗筷有三副,其中一副是陈平留给王老的,可惜直到喝完最后一杯酒,王老都没有回来。
沐辰有些微醺的打了一个饱嗝。
“平哥,今儿是八月十五,外面有灯会,你带我出去逛逛吧,没准一会儿能看见王老。”
“好。”
……
名月高悬。
春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挂满了各种花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平哥,加入拔魔卫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平微微皱眉,“等见了师傅再说吧,毕竟你们那里太危险了。”
沐辰无奈的耸了耸肩,“行,那就见了王老再说。”
拐过街角,前面是一条小河,名叫春水,一直汇入春城十里外的玄龙江。
河上有一座几百年的老木桥,桥身上蒙氏斑驳的痕迹,仿佛一个长满老人斑的老人。
此时,王老正站在老木桥正中,低头望着河里川流不息的一盏盏小河灯。
桥上人来人往,却似乎没有人看,到这里还站着一个老人。
“师傅!”
陈平惊喜的快步跑上桥,而沐辰则是站在原地,遥遥的向王老抱了抱拳。
下面就是他们师徒的时间了,自己一个外人没必要掺和,自己只要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他们聊完,再过去收尾就行了。
“你来了。”
王老抬起头,慈祥的看向陈平,脸上罕见的带上了微笑。
“嗯,师傅您吃饭了吗,刚刚我做了您最爱吃的几个菜,还有烧刀子,可惜您没回去……”
王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今日没有胃口。”
“师傅,我有件东西想要还给您。”
陈平从怀里珍而重之的掏出一个小包,一层层的打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全身布满裂纹的鼻烟壶。
“你居然把它粘好了?”
王老颤抖的伸出手,接过那个鼻烟壶,仔细端详。
“虽然花了些功夫,但总算沾上了。”
陈平用力的抹了把通红的眼睛,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王老轻轻的摸着上面的勒痕纹路,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你知道吗,我有个侄女,是江湖八门中的柳门,学的是‘十不闲莲花落’。
这个鼻烟壶,就是她用第一次登台赚的钱给我买的,我记得那年她才五岁,已经是个小角了!可惜后来……”
王老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多说,陈平识趣的岔开话题。
“今天是八月十五,我陪您走走吧。咱们爷俩好久没逛街了。”
“也好。”
最近春城老是下雨,世人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在以寒冷著称的辽东,更是如此。
夜风呼啸,吹得满街花灯摇摇欲坠。
月光惨白,照的人心里发慌。
向前走了不远,陈平在一处街角停下。
“师傅您还记得吗?这里原来有一个卖冰镇酸梅汤的。去年我刚刚来到春城,还是个吃不上饭的流民。
当时正是一年当中最热月份。刚一进城门我就中暑晕倒了,多亏了您,从这里买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才救活了我。”
王老没有说话,但思绪却飞到了去年夏天……
再往前走,是一间卖羊杂汤的小店。
“您还记得我刚进敛房那会儿,您就是从这里给我买的几根羊肠,给我做了一双手套。
结果我嫌少,您就买下了一整副羊下水,又做了十副手套。
至于那副羊下水,我们请全衙门的人,连着喝了十几天的羊杂汤,才算喝完。
最后把他们都喝顶了,害的那阵子,张头和李头一看见我就跑。”
陈平边走,边说着这一年多来,和王老相处的点点滴滴,足足一个时辰嘴都没闲着。
春城很小,尽管陈平走的不快,他们还是回到了那座小桥下。
一个卖灯小贩,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他刚要收拾东西回家,几文钱就丢在了他的面前。
“来一个的花灯。”
“好嘞,您拿好!”
陈平接过花灯,撕开灯罩,简单的折了几下,就成了一个莲花型的河灯。
河灯是纪念亲人的,一年之中,只有七月十五的中元节有得卖。
陈平红着眼睛,举着河灯献宝似的拿到王老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师傅您看,您教我折的河灯,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是啊,比我折的都好了。”
此时月上中天,子时将近。
春水边只剩下了一个沐辰,远远的站在黑暗中。
陈平用解剖刀削了块树皮,放在水面上,又把莲花灯放了上去,让树皮载着莲花灯,渐行渐远。
王老默默的注视着莲花灯,直到灯光消失,他才长叹一声。
“小沐,麻烦你了。”
“不麻烦,能送您走,是我的荣幸。”
沐辰从黑暗中走出来,随手拔出了那把寒光四溢的戮魂刀!
陈平脸色一变,刚要说话,王老一挥手。
“没事,戮魂刀可以打开阳世与阴间的通道。”
沐辰朝着陈平一点头,随后戮魂刀虚空一斩,顿时空间仿佛纸一般被切开,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
阵阵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即使陈平身居不化骨级僵尸的气息,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感觉就跟走阴唤尸时,申文彬走的那条通道差不多。
沐辰收刀,摆出了个请的姿势。
“这边的事情您放心,平哥是个人才,我会向拔魔卫推荐,让他进入照魔所任职。”
王老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也想让他去,可这几天你也对这小子有所了解,他这么惜命的人,是不会进入照魔所,为拔魔卫验那些危险的尸体的。”
看着王老那遗憾的表情,陈平的心里狠狠的抽动两下,本已动摇的念头彻底崩塌。
“我去!”
陈平瞪着通红的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
危险就危险吧,自己能为师傅做的已经不多了,不能再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好孩子……”
王老轻轻的拍了两下陈平的脑袋,随后毅然转身,走进漆黑的裂痕。
扑通一声!
陈平跪在地上,重重叩头。
“师傅,一路走好!”
清风吹过,裂缝瞬间闭合,地上只余下一个布满裂痕的鼻烟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