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身形一僵,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易过容的中年面孔,他没敢看陈平,只是目光低垂,操着沙哑的嗓子问道。
“何事?”
听了这异于常人的沙哑声音,陈平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
这刽子手姓李,祖籍是四川人,早年因为顿顿吃辣椒,烧坏了嗓子,这件事衙门上下都知道。
至于他说话不看人,是因为刽子手的职业病,一看人就盯着人家脖子,仿佛要下刀砍人一样。
所以他不看你,是尊重,看你反倒是要宰你了!
“我是想问李兄,为什么带了鬼头刀,却没有带戮尸用的剔骨刀?”
司徒寒暗松一口气,从怀里一伸手,抽出一把七寸长的窄刃小刀晃一晃。
陈平微笑着一点头:“抱歉,打扰李兄了。”
“无妨……”
司徒寒屏住呼吸,直到走出几十丈外,这才借着将鬼头大刀换一个肩膀扛着的机会,偷偷的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真够玄的,得亏师妹准备的充分,又是隐藏修为,又是易容,还有刽子手的生活习惯。
自己虽然恨她,但这办事能力却着实令人佩服。
像戒备如此森严的法场,只有刽子手才能轻松走进来,不被人盘问,而且最接近犯人,方便动手。
不过现在天刚亮,到午时三刻还有小半天的时间。
熬着吧……
陈平此时也很煎熬,毕竟荒村四面的哨卡,他都要轮番检查。
结果眼睛都瞪酸了,可别说长相像司徒寒的,就连一个少白头的可疑人都看不见。
而且今天看杀头的人非常多,仿佛一听说杀的是人贩子,半个春城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没有发现?”
沐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远处一阵大乱,十几名衙役举着长枪,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来了!”陈平一个纵身就窜了过去。
一股尸气猛然冲天而起,那些士兵手中的长枪瞬间折断,人也倒飞出去。
“那是……!”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苦笑。
“然儿?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呀?这么久不见人家都想你了。”
然儿依旧是一袭白裙,惨白着一张脸笑的那叫一个诡异,就跟个小女鬼似的。
陈平自然知道她不是女鬼,而是一颗槐树精。
至于为什么造成慌乱,那自然是站在她身旁,头戴斗笠一身黑袍的二品毛僵孟叔了。
“误会,这是给各位打酒的,都散了吧。”
陈平见众人还有围过来的意思,连忙掏出十两银子丢给他们,这才转头面色不善的看着然儿。
“你这丫头,一来就给我找麻烦。”
然儿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抓住陈平的胳膊使劲摇,声音嗲得腻人。
“平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嘛……”
“好好说话!”
陈平一瞪眼,小丫头立马蔫了。
“我是听说你有麻烦,特地带着爹爹过来帮忙你的。你倒好,一见面就凶我,不识好人心……”
“听说?听谁说的?沐辰,是不是你?”
陈平一把揪过沐辰,结果却发现他也是一脸懵圈。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人从身后响起。
“是我告诉她的!”
“寒烟?”陈平转头,发现寒烟扭臀摆胯,无限妖娆地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小叶子。
“你怎么也来了?”陈平苦笑地抓了抓头发,感觉事情越来越乱了。
寒烟下巴一扬,冷哼一声。
“我当然要来!这件事因我而起,再说当初是我失手没有彻底杀了司徒寒为王叔报仇,这次集合我们四个二品,我就不信杀不死司徒寒!”
陈平听了,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张了张嘴本想说这是自己的战斗,但看到寒烟那冰冷倔强的眼神,话到嘴边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午时刚过,楚依一身县令官府,来到法场坐定。
秦玲则将一个半尺高上写正堂的四方签筒,放在桌子上,签筒还插着一根令箭。
至于毛笔,朱砂,惊堂木等应用之物,自然早就有人准备好了。
啪!
楚依用力一拍惊堂木。
“带人犯!”
“是!”张头李头答应一声,将脸上带着邪魅笑容的张鑫,押上行刑木台。
又等了一会儿,楚依仰头看了看太阳,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签筒里拿出令箭。
再用沾了朱砂的毛笔,在令箭上面画了个圈,扬手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犯女张鑫,拐卖幼儿,采生折割,今日枭首示众,再死剐戮尸,行刑!”
“不!!!”
张鑫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转头,无比怨毒地看向楚依。
这些天她一直在牢里,根本不知道改判的事情。
现在突然知道,心中的希望立时崩塌!
“为什么活剐了我!我拐了许多小孩,把他们弄残后,裹上兽皮制成半人半兽的怪物。”
“一次不成就是十次,十次不成就二十次,实在不行就直接煮熟吃掉,然后再抓一批新的!”
“我是罪该万死的人贩子,我让无数家庭直裂破碎,我不该这么痛快的死啊!”
张鑫声音凄厉好似午夜女鬼在哭嚎,完全没有一丝人味。
不远处的陈平听了就是一皱眉。
这女人想挑起民愤,果然有问题!
果然,听着这番话的围观者瞬间炸了。
“剐了她!”
“让她不得好死!”
“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
“改判!改判!改判!”
谁家没有儿和女,尤其是前段时间多孩子的人家,更是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疯了一样冲击守卫法场的衙役。
似乎要咬下张鑫的一块肉!
楚依一见事态严重,立马指着假扮刽子手的司徒寒,大声喝道。
“快杀了她!”
司徒寒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扛着鬼头大刀就走上了木台。
场外一个正在推搡官差的大胖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锭硕大银元宝,猛地扔向了司徒寒。
“兄弟,剐了这娘们儿,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司徒寒转头一看,居然就是前几天偷情,被老婆抓包的刘胖子。
没想到这胖子虽然好色,但人品还不错。
有刘胖子带头,已经疯了的人群全都慷慨解囊,有银子的扔银子,没银子的扔铜钱。
一瞬间,司徒寒脚下就铺出了一条,由钱组成的道路。
踏着钱路,司徒寒的心跳逐渐加速,无数热血涌上脑袋。
他曾经杀了许多人,杀人对于他来说早已就家成便饭,根本不能让他再用初次杀人时,那种血脉沸腾的感觉。
但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张鑫双目呆滞,见他过来,马上神经质般快速低语。
“活剐一个女人,对于你们刽子手来说,应该也是一种享受吧?”
“来呀,扯开我的衣服,一片片地割下我的肉,最后把我破腹挖心,动手啊!”
司徒寒冷冷地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剐人不用脱衣服。”
鬼头刀高高抛起,嗤的一声插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下一刻,青色龙影陡然升起,将他那身衙役常服撕的粉碎,连带着破碎的,还有头上的红缨帽和他脸上的面具。
一头白发随风飞舞,司徒寒抬手一指,说出了这辈子最痛快的一个字。
“杀!”
青色龙影仰天长啸,身化闪电,裹起张鑫直上天空,炸出一团血雾。
无数青色的龙鳞仿佛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一片片的将张鑫身上的肉剐了下来,雨点般掉在钱路上。
让每一块银子,每一枚铜板上,都染上了张鑫的血肉!
短短的两三息时间,青龙再次飞回,一具惨白的骷髅从空中掉落,骨架上一丝肉丝都没有,干净极了。
一间荒屋里,黑水罩体的女孩嘻嘻一笑。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