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运昌过于紧张,再加上体虚,此时汗如雨下,水洗了一般“这是从何说起?还请明示啊。”
曹淳意味深长的盯着马运昌,就是不肯说话。
马运昌被曹淳看的心里发毛,也顾不上仪态,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面上的汗水“你看我这记性。”他忙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件,强塞进曹淳的手中“这是我平常把玩的小物件,不值钱,算是见面礼了。”
曹淳摊开手掌,那是一串黄橙橙,做工精美的黄金佛珠,金珠间还串有几颗翡翠珠子,曹淳家里不富裕,可不代表他没有眼力,这几颗珠子竟然是稀有的黄绿翡翠,肉质细润,品相不俗。
“马大使盛情难却,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曹淳笑着把手串收入袖中,俯在马运昌耳边说道“你挪用官盐,侵占盐田,私用灶丁充作家仆的事,都被上面知道了。”
马运昌越听越惊,听到最后时,连腿都打起了摆子“这这这...这是污蔑!我有几个脑袋,敢做这种事?”他嘴唇发白,声音颤抖,反倒显得自己的辩解很苍白。
曹淳一摊手“你与我辩解有何用啊?去里面跟我二哥说吧。”
马运昌能掌管偌大一个盐田,心思十分活泛,马上就从曹淳的话里抓到了重点“钦使大人,是您哥哥?”
“昂,本家二哥。”曹淳自豪道。
马运昌见事情有了转机,油腻的大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还请兄弟帮帮忙啊,自有重谢。”
曹淳为难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我这二哥,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也说不上话啊。”
马运昌肉山般的身体忽然跪了下去,一把抱住曹淳的双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哽咽道“我一家老小,二十几口,求求您啦。”
“哎...你先起来说话,我想想办法吧?”曹淳无奈道。
马运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只要您帮我,必有重谢,我马家上上下下,可就全交给您啦。”
曹淳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赶紧进去,别让钦使大人等你啊。”
马运昌一拍脑门,光顾着和曹淳说话了,手握屠刀的正主可还在司署里等着呢。
盐课司署内
曹彰背负双手站在院子中,曹彰的身前身后,站着四个提灯照明的马家家仆。
灯火摇曳间,曹彰面色阴沉,不时的打量着大堂的方向。
“哎呦,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不请大人进屋喝茶。”马运昌颠着一身肥肉跑来,冲着管家吼道。
管家委屈道“老爷,不怪小的啊,是钦使大人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马运昌干咽着口水,陪着小心走到曹彰身侧“大人舟马劳顿,进屋歇歇吧。”
曹彰扬着下巴,看也不看他一眼“本官奉命督察盐务,办的是公事,怎能进内宅?”
马运昌脑门上的汗刚消,一听到曹彰的话,又浮出一层密实的汗珠,他声音干巴巴的已经沙哑“大人,大堂前些天漏了雨,正在翻修,还是请大人进内宅歇息吧。”
马运昌口中的大堂正是曹彰一定要去的地方,那里是司署衙门处理公务的场所。
“带本官去大堂。”曹彰不容拒绝的说道。
“这这这...”马运昌一时慌了手脚,无助的看向曹淳。
曹淳使劲的给他递眼色,那意思也很明显,千万别惹怒了我二哥!让你干啥就干啥!
马运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转了几个弯,马运昌指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大堂,不死心道“大人,您看这乌漆嘛黑的,还是不要去了吧,里面被水泡过,味道刺鼻,不适合久待。”
“掌灯。”曹彰吩咐道。
马运昌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冲管家招了招手,管家却直愣愣的傻站着,动也不动。
“傻站着作甚?快进去掌灯!”马运昌心里憋着火,忍不住抬脚踹向管家。
管家磕磕巴巴的回道“老...老爷,不可掌灯啊,不可...”
曹彰失去了耐心,回头向着跟班的衙役吩咐道“你们去掌灯!”
衙役们应了一声,冲进大堂,不多时,大堂便亮如白昼。
曹彰心里冷笑,紫禁城待遇稍差的嫔妃,一晚上才能分到三根蜡烛,皇帝老婆的屋子,灯火如豆。
一个未入流的盐田大使,灯火辉煌,真是讽刺。
书中的记载历历在目,曹彰暗暗摇头,叹这大千世界,荒诞不经。
曹彰撩起袍摆,抬步迈进大堂。
马运昌面色惨白的看了一眼管家,管家微微摇头。马运昌抬眼望天,长叹一声,无奈的跟着曹彰步入大堂。
曹淳一进大堂,啧啧称奇道“我说马大使,这大堂是被水淹了,还是被酒淹了?”
大堂中充满了浓烈的酒气,还混杂着浓厚的胭脂味。
曹彰端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目光如刀的看着马运昌,马运昌面如死灰,肥厚的嘴唇哆嗦个不停。
大堂灯火通明,只有两扇屏风隐没在黑暗中。
曹淳好奇的向屏风走去,他每靠近屏风一步,马运昌的心脏便颤抖一下,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曹淳一把拉开屏风,屏风后传来一连串的尖叫。
“还藏?看本公子能不能抓到你们。”曹淳调笑道。
两扇屏风后,竟然走出来几十名舞女,最使人震惊的是这些浓妆艳抹的舞女,全都一丝不挂。
一个个舞女低垂着脑袋,手捂着身体要害部位,跪满了司署大堂。
野史记载,富户豪绅夜半有种娱乐项目,名为鉴体。
曹淳笑呵呵的揶揄道“马大使啊,人不可貌相啊,你可真会玩,小弟佩服,佩服不已。”
曹彰一拍桌子,起身吼道“荒唐!司署大堂,官衙的脸面,居然公然狎妓,荒唐至极!盐田大使马运昌,你挪用官盐,侵占盐田,强征盐丁,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蔑视朝纲!这盐田是我大明朝的,还是你马运昌的?”
曹彰大义凛然的说完,一震袖袍,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堂。
“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马运昌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脑门都磕出血了。
等到曹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马运昌一把抱住曹淳的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我,救救我。”
曹淳乜斜着眼睛,撇嘴道“救你?你死罪难逃,怎么救你?”
马运昌心念急转,曹彰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倒是他这本家弟弟,像是能通融的主儿。
“曹小爷只要帮我,我出五千两银子孝敬您。”马运昌也不墨迹,直接开上价了。
曹淳轻蔑的笑道“我还真就告诉你,这就不是钱的事。”
马运昌一听连银子都不好使,瞬时慌了手脚,哀嚎道“那该如何是好啊?曹小爷教我,我求求您啦。”
曹淳嘴角一弯,说不尽的风流洒脱“得加钱。”
马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