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课司署
大堂
曹淳鸠占鹊巢,霸占了本该是盐田大使的位置,他嘬着上好的绿茶,好不惬意。
盐田大使马运昌坐在客座上,满脸的谄媚之色“曹三爷,钦使大人可是放过小人了?”
马运昌这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派人到曹淳那打探了好几波消息,都被曹淳敷衍回来。
是以他提心吊胆的在司署衙门里等着,人都消瘦了一圈,钦使大人那一番呵斥言犹在耳,这要是反映到户部去,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曹家小爷可是从他这拿走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这还不算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一晚,这曹家小爷把司署衙门搞得鸡飞狗跳,看上了什么,二话不说伸手就拿,就连小妾都被拽去鉴体了...
比起自己的性命,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小爷收了好处不办事,两天以来连个信都没有,这可要了亲命了。
曹淳好整以暇的品着茶,缓缓开口道“马大使不信我?”
马运昌矢口否认“不是不信呐,没从您那得到确切消息,实在是心神难安。”
“我也想回你的信,可我那二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书读得多了,就认死理。”曹彰回道。
马运昌心里一惊,脸上的肉都跟着哆嗦起来“钦使大人不想放过我?”
曹淳安抚道“诶,你急什么?有我在,你死不了。”
马运昌本来就是易出汗的体质,被曹淳这一番惊吓,身上跟水洗一般。
曹淳继续道“你也别怪我收钱不办事,怪你自己瞎胡闹,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压的下来的。”
马运昌面上应和,心里却把曹淳祖坟都刨开了,说我胡闹?你特么那晚玩的比谁都欢!
“曹三爷,我这条贱命可就托付给你啦。”马运昌别无他法,只能抱着曹淳这颗救命稻草。
要说他在许州这块盐田干了这么久,台面上的大人们也结交了不少,但这种事是绝不能找他们帮忙说项的。
道理很简单,挪用官盐,侵占盐田这事要是漏了光,上面的大人们只会有一个想法‘马运昌你这厮贪了这么多,就给老子这么点?还是个人啦?’
见光死,说的就是他。
眼前能救他的,只有曹淳。
他也不是傻子,曹淳言辞闪烁,明显是还想要好处,他苦笑一声“曹三爷,您出个价,我只要掏得起,我都给你,只求你保我一家老小。”
马运昌说完便瘫软在椅子上,他是真要出血本了,他早看出来了,曹淳这小王八蛋就是个蚂蟥,把柄攥在人家手里,为之奈何?奈何呀?
曹淳嘬了一口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我这个二哥,虽然忠正耿直,也不是全无弱点...”
马运昌面上一喜“曹三爷明示啊,咱就别卖关子了,我都快急死啦。”
曹淳沉吟道“我二哥的弱点嘛...就是灾民的嘴。”
“嘴?”马运昌常年声色犬马,这思路实在是跟不上曹淳。
“我二哥身负圣命,最怕的就是灾民挨饿,然而这十二万灾民的嘴,哪是那么好喂饱的?”曹淳说道。
马运昌面色一紧“我这些年确实攒了点家资,那也填不上十二万人的无底洞啊,就是要了我全家的命,我也没那个实力啊!”
马运昌有点生气了,当我这是银矿啊?这不强人所难么。
曹淳安抚道“诶,谁说让你掏银子了?你只要为灾民出一份力,我二哥岂会视而不见?”
马运昌不解道“不掏银子,怎么出力?”
曹淳笑道“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马运昌一听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眼巴巴的看着曹淳。
曹淳也看着马运昌。
马运昌“......”
曹淳“......”
马运昌心里腹诽道‘你特么倒是说啊?’
曹淳实在受不了那双望穿秋水的三角眼,不禁挪开视线,仔细打量起房梁,手指轻叩桌面,神情很是放松。
马运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拍脑门道“哎呀!曹三爷,你看看我这记性,内宅还有颗明月珠,有鹅蛋那么大!上次就想拿给你啦,后来咱两喝高了,让我给忘脑后去了。”
曹淳手指轻动,桌面咚咚作响,专心致志研究着房梁上的花饰。
马运昌陪着笑脸,心里恨不得活剐了这厮“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套珊瑚簪,曹三爷玉树临风,有了这簪子,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曹淳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与我无关的样子。
马运昌一咬牙“我再出三千两银子!曹三爷,这可是我仅剩的家当了。”
曹淳这才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不是钱的事。”
我特么...马运昌气血上涌,好悬没栽过去。
“得加钱!”曹淳果然又接了让马运昌闻风丧胆的三个字。
一番讨价还价下,马运昌以一颗明月珠,一套珊瑚簪子,五千两银子撬开了曹淳的嘴。
曹淳也是个收钱就办事的好人“现在正值渔获旺季,落凤坡灾民的用度还不及这渔场的万分之一,这可都是价值昂贵的黄鱼啊,等入了冬,这鱼群可就游走了,你说可不可惜。”
马运昌虽然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跟着点头。
“马大使,我有个法子,既能让你为灾民出力,又不用自掏腰包,还能让那些冬天就要游走的黄鱼留在这里。”
“一举三得?”马运昌惊道。
曹淳笑着纠正道“是一举五得。”他指了指马运昌,又指了指自己,高深莫测道“剩余两得,是你得,我得。”
马运昌倒吸一口气,脑子彻底迷糊了,乖乖不得了,不仅不用掏腰包,还能保住自己的脑袋,还能得到好处?
曹淳继续道“我差人去捕鱼,刨去落凤坡的口粮外,剩余的黄鱼就运到你这里。”
“运到我这?曹三爷是要卖黄鱼?”马运昌一知半解的反问道“黄鱼价值不菲不假,那也得运到城里去卖啊,运到我这有甚用?这天还这么热,黄鱼运到城里就臭了吧?”
马运昌说的都是实情,黄鱼之所以昂贵,就是因为保鲜的问题,这时候交通不够发达,又没有冷藏技术,富绅巨贾若是嘴馋,只能到沿海乡镇吃新鲜的黄鱼。
能坐在城里吃到新鲜黄鱼的人,莫不是王公贵胄,得需用冰块把黄鱼运进城中,夏天的冰块,甚至比鱼都贵。
“兄嘚,格局小了!”这俏皮话还是从二哥哪学来的。
马运昌不解。
“咱们的黄鱼,要销往整个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