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虞朝永熙六年，明帝登基，改年号永宁。

虞朝边境，云溪镇。

这里紧邻胡奴之地，这几年虞朝与胡奴部落并无冲突，两国礼尚往来，倒也是一片安宁。

虽是边境，但这里气候宜人，雨水充沛，一片欣欣向荣。

新帝登基，他们这边关之地也是早早收到讯息。

大赦天下，开粮仓，施粥，布善。每一个皇帝登基都会做的事情。

云溪镇上，一些流浪汉和乞丐早早来到官府前排队等候。

今日施粥布善，他们可以饱餐一顿了。云溪镇虽是小地方，但人也不少，他们只得早早来此。

不然全被人领完了，他们又得饿肚子了。

“怎么还不开始啊，都快饿死了！”

“急什么？人家说不定还在煮粥呢！”

一想到清甜可口的白米粥，还有软糯香甜的馒头他们的口水就止不住的流着。

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吃一顿饱饭，这些人是真的忍不住了。

感觉白粥和白面馒头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那诱人的香味勾动着他们的味蕾。

啊啊！实在是等不及了！

人群之中，有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子。

眉目清冷，眉宇之间尽是一片高贵。

立在人群里，不怒而威。

一袭青衣，衣袂翩翩，虽然衣衫不是多好的布料制成，但干干净净，整洁规整，俨然一个贵家公子。

“什么人嘛！一个好手好脚的男人跑这里来领粥？”

“就是就是！也不嫌丢脸！”

“啧啧啧……看他一身装扮，领这些粥他好意思么？”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被水月收入耳朵，但他不在意，一介俗人而已。

看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不也是好手好脚，身强体壮？

每日扮作乞丐在街上骗取人家的善意。不去寻一份活计，反而装成弱者，实在是令人不耻。

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来此，并不是他为了这几两粥，几个馒头。

实在是那山脚下的老太太前几日摔断了腿，不便来此。

他见那老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才来帮她领这些东西。

他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累，不会痛，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这些人的话对于自己来说没有多大影响，他们只是怕多一个人，他们就会少领一份。

水月在心里笑笑，这世上的人，那一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吱呀——”大门被推开，几个小吏抬着几个大桶小心翼翼地跨出大门。身后的人抱着好几笼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

“来了来了来了！”

人群瞬间一阵骚动，人们一窝蜂冲向官吏们。

官吏们显然被吓了一跳，这阵仗，实在是太大了。

平常一个个瘦骨嶙峋，面容凹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跑。

但看看此刻的他们，一个个如一只只猎豹，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点也不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啊！

“全部给我排好队伍，安静地给我一个一个上前领粥。”为首的官员不禁大声呵斥。

这些人一个个一点儿也不懂规矩，怪不得只能一辈子当个乞丐！

一听排队，人群又是一阵骚乱，他们手忙脚乱地站队。

却发现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水月此时已经排在了第一位。

几个人刚想去把水月拽到后面来，但发现几个官吏正盯着他们，他们也只好回到原地。

悻悻地盯着水月的背影，恶狠狠地咒骂道：“什么东西！不讲先来后到！”

殊不知，是他们一窝蜂冲上官吏面前的时候，水月已经排在粥桶前。等着他们重新排队。

施粥的官吏见是一个挺俊的男子，衣衫整洁，一股子高贵的气息。

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了看水月，倒也没说什么，麻利地把东西装好，递给水月。

水月点点头，表示谢意。

官吏只是扫了他一眼，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真是好吃懒做！”

水月只是挑挑眉，眼里毫无波澜，拿着手里的粮食就走了。

头也不回，行走间一股子清贵矜雅。

官吏见水月毫无反应的离开，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顺着小镇的边河，河边鸟语花香，河畔人家种了些不知名的花。

清风徐来，花香四溢。

水月嗅了嗅，眸子里晦暗不明。神界里的花，皆是世间上上之品。

却不如这里的花这般真实。

他以前的人生，太过虚幻。真真假假，他都快分不清楚了。

念及如此，他笑了笑，不重要了……

仲春时节，河边的绿柳枝繁叶茂，随着风舞动着枝桠。

水月一袭青衣，在河畔缓步前行，衣袖也跟着风在轻轻飘动。

他在风里，如玉一般，美得像一幅画。

“保佑信女，能得一人之心。”

“永世不分离。”

“信女在此恳求神明，保他一生平安顺遂，岁岁无忧。”

柔柔弱弱的女声传来。似乎在为什么人祈祷。

神明？神明自己都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哪儿来的心力为凡人保佑？

想着，水月还是朝着女子的方向看去了。

粉嫩的衣裳，头上戴着金钗，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声音柔柔弱弱，却异常坚定。

未经世事，倒也是一片痴心。

“你怎知神明就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呢？”

水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就是想知道这些凡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一个他们都从未见过。

很有可能还是一个不存在的神明身上的？

女子停住那颗柳树身上系丝带的动作，惊慌往身后看。

似乎被吓得不轻，柳枝荡来荡去，拍打在女子的脸上。

“你你你……你是何人？”声音娇俏，唇红齿白，眉目之间青涩，慌张。

水月冷冷地，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冲着女子说道：“与其祈求神明，不如自己付出行动。”

“神都自顾不暇了，谁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保佑你。”

女子有些惊异，她没料到水月会这么说。

水月看着女子一副不谙世事，大家闺秀的模样，一看就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

看了眼柳枝上还没系好的红色丝绳，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凡人的事，与他无关。

女子刚想说点啥，结果就看见水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那道清俊的背影，女子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

水月战神，别来无恙啊……

风吹过，女子衣袂翩翩，神色再无前的娇羞。

水月已经来到他的住处，那个阿婆住山脚下，他刚好就顺路把救济粮送去了。

云溪镇的一座山上，有一条石子路从山脚一直蜿蜒到水月的住处旁。

像一条白蛇，在青山之间盘绕，最后直达山顶，可以俯瞰整个云溪镇。

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院中间放了一张石桌，上面摆着青白色茶壶茶杯。

院子的另一角，种了些花花草草，长势喜人。

不时有几只小鸟在其间走来走去。

风吹过，花枝摇曳，惊得鸟儿四处逃散。院子里满是淡淡的花香，幽香怡人。

水月把老阿婆送他的几颗果子放在桌上，给自己到了杯茶。

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很是惬意闲适。

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烟火气。

倏地一声，他看见远处的山头闪过一道蓝光，然后就有一道白烟缓缓萦绕着山腰，久久不散。

水月停下手中的动作，修长的手摩挲着杯口。

蓝光，白烟，这是神界星官的标志啊。

天帝派遣星官来人界干什么？寻找魔族后人？还是天帝又找到了什么有助修炼的东西？

水月嘲讽地笑了笑，如此贪得无厌，也不知他那副神格能不能撑得住。

魔族秘术啊，反噬极大。

兴许天帝又派星官来人界寻找什么灵物了。

将杯子里茶一饮而尽，不再去想这些东西。

他早已脱离神界，还去想这些事情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