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看来,她要白璟做的,不过是秉持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信念而有的理所当然的意愿;但在白璟看来,要她做到这一步,就是要她强忍着心中的那份自我厌恶的恶心感,要她对自己根本无法认可的所谓的“家人”继续一如既往的无原则、无底线的包容、迁就。——这样做,会让白璟不得不时刻面对令她感到恶心的自己。——这是白璟真正要付出的代价,却只有她自己明白,也只能是她自己来承受。
可即便明知自己要承受怎样的代价、忍受怎样的痛苦,但为了满足母亲希望看到她能配合的出席白钰的婚礼、并且今后能与白钰和睦相处,白璟还是选择抱着这份觉悟,自愿回来。
可结果呢,却让她发现:她竟然被骗了,还是母亲主动对她的欺骗。
若是早知道母亲是这样安排的,白璟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决不回来参加白钰的婚礼。并且,不管早说还是晚说,只要母亲是主动开口让白钰婚后搬回家住的,那白璟就必然会对此展开她的相应报复。
所以,白璟选择了当场走人,完全不给在场的白钰丝毫面子。这便是她立即做出的对白钰和母亲的相应报复。离开后,白璟直接就去买了离开的火车票。在白钰的婚宴还在进行时,白璟就已独自回家收拾了行李,直接离开了老家。
等母亲回到家时,才发现彻底不见了白璟的所有物件,知道她一定是离开家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白璟不仅是离开家而已,她是直接离开了老家。
白璟走后,母亲连打过几次电话,她始终没接。母亲越是想联系她,白璟心中的愤怒就越是强烈,就越是恨不得一辈子都跟母亲彻底断绝联系,以此来报复母亲对她的欺骗、羞!
但生气归生气,过去每月会给母亲的生活费之后也依旧是每月准时到账,只是她再没主动联系过母亲。
这样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前不久,白璟才又主动恢复了与母亲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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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莫蓝是知道白璟家大概的情况的。从高中起,就断断续续的与白璟家的人接触过,知道她家的那些矛盾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断定谁对谁错的。哪怕是朋友,她也从来只是旁观,从不掺和其中,从没有一次明确站在谁一边地评论过任何的是非对错。
哪怕是白璟与白钰关系最为恶劣的时候、被白钰的朋友在白钰的空间日志里留言帮腔着骂白璟是“碧池”的那阵子,莫蓝也只是在白璟需要发泄的时候,在电话里静静听她抱怨,却从来没有帮她出过任何主意,也从没怂恿过她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那次的矛盾,最后是以白璟直接把白钰拉到了黑名单里、彻底与她断了联系而告终。
照白璟的话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之后不久,母亲就特地给她打来了电话,白璟就直接警告了母亲:若她打电话来只是因为白钰向她哭诉、然后她就转过来指责她“欺负妹妹”的话,那以后就别再打电话来了!打了她也不会再接的!
那次,白璟还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母亲:
“如果你真觉得白钰好,那我决不会妨碍你们母女俩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你完全可以不用再打电话来烦我。我决不会主动去妨碍你们!
“别说我没提醒你:先告状的,永远是心虚的那一个!
“如果白钰真有那么好,真是被我欺负了,那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都是她先挑的事?每次都是她去向你们告的状?难道我就那么蠢了?!——既然都欺负她了,还要给她机会每次都能去跟你们告状?而且还不止一次,而是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还有,既然我欺负她了,那我得到什么好处了吗?难道我就是为了要被你们打、被你们骂,然后自己气得小时候是离家出走、现在就干脆一连几年的不回去?——难道我是喜欢被你们虐待、喜欢这样的结果,才去欺负她的?
“到底是我没脑子,还是根本就是你们自己在自欺?
“我很肯定,至少,有个人——他过去之所以动不动就打我、骂我、经常没事找事的用言语来侮辱我,根本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在外面无法被满足的权力欲罢了。而白钰的告状,不过是恰好给了他一个能让他心安理得的用虐待我的方式来从我这儿获得他想要的掌控感的借口。他才不会管白钰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啊,现在连你也变得跟他一样了。呵,果然是‘夫妻’。——不离婚,最终迟早要变成一个模样!
“你以后别再说什么是为了要让我有人陪才给我生了弟弟妹妹的,也不要再说是因为生了我才没有和‘那个人’离婚的。你做的这一切选择,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得到周围邻里对你的认同。
“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工作、结婚、生子,全是‘他们’要你这样做的。既然‘他们’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了,那你就继续这样过下去吧。我从来就没有阻止过你,也没有强迫过你,一切的选择都是你自己选的,别把责任推给我。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出生。可是,我有的选吗?
“如果你现在的痛苦都是‘为了我’才导致的,那我的痛苦呢?我又是因为谁才必须忍受这一切的?
“我是不是也该像你一样的每次都要提醒你一遍:我的痛苦,我和白钰的矛盾,都是你造成的!是你生了我之后,又生了她,生了她之后,还总是不论对错的都要强迫我必须‘让’着她,这才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水火不容、还谁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是不是也该每次都这样提醒你一遍呢?”
这是白璟第一次对母亲说了重话。事后,她又有些后悔:就算说的都是真心话,但又担心母亲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否则,她的这些想法在此之前就不会一直只是“想法”而已了。
却没想,下一次母亲打来电话时,她们又因为类似的问题重新争吵了起来……
那时,白璟才知道,原来是她想多了。事实是:不是母亲无法面对白璟所说的那些“真相”、这才选择了自我欺骗,而是即便白璟将自己看到的“真相”直接戳穿了,母亲也还是会对它们视而不见,然后,过去是怎么生活的,现在依旧还会怎么生活,以后,也还是会继续这样的生活着。
那一刻,白璟才真正明白:原来,如果一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东西的存在,那就算把那东西摆在她的眼前,她也照样会看不见它的存在——不管那东西是否真实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