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分别,而是再回首已是阴阳两相隔。
张保全瘫坐在地,仍然不敢相信赵小元所说。
当年结义三兄弟何其意气风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交流武学,畅谈人生,逍遥快活。
如今,结义三兄弟只剩下他一人。
赵小元把滨海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说董莫须如何被逼自杀,松阳真人如何与大姐大一伙同归于尽的。
“董大哥就是这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真正的汉子,是我敬重的好大哥,”张保全伤心地说道,“虽然几十年来我们为了安全联系得少了,只是偶尔书信来往,但感情却没有减淡一分。”
正当他们在楼谈话之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叫喊声,原来是村东头开农家乐的老板娘扯着嗓子在喊,巧莲她娘出门迎了她,只听得老板娘说店里来了几个客人,要在这里住几天,听说这里抓到了野猪,非要尝尝鲜,没有办法只好张保全家来买几斤。
老板娘的嗓音又高又尖,提到客人的时候还特意提高了分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是做买卖的。
整个大杨村就她一家农家乐,生意谈不火,但隔三差五有一些驴友前来游玩,算是村里头富得比较早的一批。
“师傅,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被黑玫瑰的人跟踪了,后来您来车站接我们才把她们甩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准备今天就离开,然后回叶舒老家去看看。”赵小元说道。
“也好,等你们办完事再来住。我送你们到车站。”
赵小元和叶舒收拾完东西,张保全帮他们把东西拿到三轮车,巧莲和巧微软磨硬泡征得了张保全的同意,决定一同送他们到县城。
赵小元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师母,这个平时话很少手里一直不停活的农村妇女。
他们坐车离开了大杨村。一路大家都有点伤感,不像来时那么轻松活泼,气氛有点压抑,道路两旁的青山绿水像电影胶卷似的飞快流过。
“这些人不是才来的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巧莲看到有辆车一直跟在她们后面,知道是早来家里借肉的农家乐老板娘家住的驴友。
众人一开始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情绪中,经巧莲一说,都纷纷看向后面二百来米远的一辆越野车。
“会不会是奔我们来的?”叶舒警觉道。
“难道是黑玫瑰组织的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了?”赵小元猜测说。
“你们坐好,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了。”赵保全说完加大了油门。
后面的汽车似乎也快了一点点,但也没有赶来的意思,就一直离他们二百来米的样子。赵小元感觉到自己现在就像个猎物,一头随时被人猎杀时的猎物。
他仿佛看到了后面汽车里那群人脸露出的傲慢狰狞表情,对对手的不屑一顾,局势完全操控在手中的从容。
这时,三轮车从三岔路口拐到了另一条小路,离开了去往县城的大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后面的车辆。
“没有跟来,他们没有跟来。”巧莲大声说道。
众人表情轻松了一下,相视而笑。
有了刚才的插曲,大家少了许多悲伤之意,倒是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看到三轮车行驶在山间的泥土路,赵小元问道。
“这是条小路,绕过两个山头,还可以回到刚才的主路。”张保全回答道。
三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泥路一路奔驰,带起一阵灰尘,道路两旁时而是山沟,时而是峭壁,十分险峻。
约莫一个小时的功夫,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主路,离县城越来越近,路的车辆和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张保全把赵小元和叶舒送到了县城车站门口,叮嘱了好一会儿,才带巧莲、巧微与他们分别驾车离去。
看到他们远去的背影,赵小元和叶舒眼睛都有点红润,虽然只是短暂相处了四五天,感情却是深厚。既是叶舒父亲的结义兄弟,又是赵小元的师傅,就像一家人一样。
赵小元和叶舒转身正欲进车站买票,不经意间扫见了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车,正是刚才一路跑在后面的越野车。
难道是巧合?
赵小元朝叶舒使了个眼色,叶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坐了前往叶舒老家小柳树村的中巴车,一路特别留意身边的人。
两人故意坐到了靠后的位置,赵小元观察了一下车的乘客,没有见到来时的那几个时髦女孩,两人都松了口气。
“买票了,买票了,大家准备好零钱开始买票了。”随着汽车开动,一个一身肥肉嘴里还嗑着瓜子的中年女售票员关车门大声喊道。
嘴唇抹得鲜红,打扮得妖艳却像个站街女,估计背后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没有生在唐朝,要是生在唐朝,估计没有杨贵妃啥事儿。
“到哪儿?”
“宋砦村”
“五块”
……
杨贵妃扭动着她的大屁股从车厢前面挨个开始卖票,遇到没零钱的嘴里还不忘呵斥两句:“跟你们说了准备零钱准备零钱,都是整钱我哪里找得开,真是的。”
车的都是乡下人,而且老年人居多,在她的大声呵斥下,车的乘客都不敢吱声,生怕哪句说得不对被这个历害角色盯。
杨贵妃每卖一张票,首先要观察一下乘客,就像巡视自己的臣民一样。
杨贵妃挤到赵小元和叶舒的座位旁,盯着叶舒看了一会儿。心里大概在想哪儿来的小妞,敢压倒我的容颜。
“到哪儿?”杨贵妃语气里有一点挑衅意味。
“小柳树村。”叶舒不动声色回答道。
“十二块。”杨贵妃没好气地说道。
赵小元从包里拿出零钱,递给了杨贵妃。杨贵妃接过钱,看了一眼赵小元,嘴角竟露出了一点笑容,递给他车票时还意外抛出了一个媚眼,大概这车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是她眼中的乡巴佬吧,很稀奇地遇到一个年轻人,还是长得比较英俊的城里人,心花怒放极了。
赵小元看到杨贵妃的表情,差点没吐出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帅哥,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啊。”杨贵妃转身还不忘对赵小元说道。
赵小元无辜地看了一眼叶舒,叶舒却在捂着嘴笑。在这种女人而前,她压根就没吃醋也不可能吃醋,反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意味。
赵小元用肩膀碰了碰叶舒,对她这种隔岸观火和调侃表示了不满,叶舒向他摆了摆手没有继续笑了,这才作罢。
中巴车放着《最炫民族风》这样的口水歌曲,一路陆续有人下。也不知是太疲惫还是太无聊,在中巴车的摇晃下,赵小元和叶舒半路竟然睡去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车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不再是车辆出站时的车的那些人。
不好,有杀气。
赵小元已经有了猎人的嗅觉,他闻到了某个角落里有双眼睛正阴森森的看着他们。他迅速扫视了一周,正前方走道旁坐着的一个戴草帽的男人走入了他的视线。
没错,就是他,杀气是从他身散发出来的。
只见这人低着头,把草帽压得很低,一双七八成新的解放鞋,普通农民的打扮。双手紧抱胸前,微微弯着身,一只脚保持半蹲姿态,身体微斜,没有完全坐到座位,半个屁股悬在过道里,看似佝偻的身形就像一头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猎豹,余光警觉地注意着身后的动向。
赵小元心头一紧。
这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