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明正有些激动地想着，秘书周兆和从外间走进来对他说：“罗市长，申城的龙金集团又打电话来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考察？还去不去考察了？不去，他们就考虑把资金投到其它地方去了。听吴总的口气，他们对我们这样一拖再拖，很有看法。”

罗晓明说：“你回答他，明天上午，一定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的。”周兆和走到外间回复去了，“吴总吗？罗市长说了，明天上午，我们一定给你们一个确切的回复。”

这件事双方谈得好好的，陈汉成却在市长办公会议上提出，他要亲自带队去考察后才确定。却又一直拖着不去，这不纯粹是在搅局吗？唉，好容易找到的投资商，再拖下去，真的就要被我们给气跑了。罗晓明越想越生气，胸脯呼呼起伏起来。

可他正要站起来到市长室去找陈汉成，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罗晓明一看，是右江市城投集团董事长顾新红打来的。他知道又是催问地铁一号线事宜的。他先后接过他十多次催促电话了，再也没法跟他说理由了，真有些不好意思接他的电话，可是不接又不行啊。于是，他只好划动面版接听：“顾董，你好。”

“罗市长，今天又是星期五了，一个星期又过去了。”顾新红一开口就慨叹说，“中铁二十八局已经催了我们十多次了，我们市政府到底什么时候跟他们约谈啊？”

地铁一号线招标，没有采纳罗晓明的方案，而是按照陈汉成的指示，不允许联合体投标，结果没有单位来报名，真的流标了。现在改为约谈式招标，也就是对有意向来投资和总包地铁一号线建设的央企和国企进行分别约谈，根据谈判情况，再确定中标单位。但陈汉成却一直以忙为由，不肯出面约谈。罗晓明又没权作主，这事也就一拖再拖，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罗晓明不想再为陈汉成隐瞒，自己承担拖延推诿的责任了。他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顾新红，让他也去催催陈汉成：“顾董，不是我要拖啊，是陈市长一直没空。呃，你直接给陈市长打个电话，也催催他吧。”

顾新红无奈地说：“罗市长，我也打过好几次了。每次陈市长都说，这事是你分管的，让我来找你。”

罗晓明苦笑了：“可是在市长办公会议上，陈市长说，这事得由他亲自约谈才行。”

“唉，这样推诿，拖延，不知何时是个头啊？”顾新红无可奈何地感叹说，“一拖就是两三个月，办些实事真难哪。”

罗晓明挂了手机，更加焦急和生气，要不要向王书记汇报呢？或者干脆向省里反映。这些属于市政府管的具体事情，他们能插手处理吗？罗晓明想来想去，没有其它的好办法，只有找陈汉成交涉。

这时，秘书周兆和走进来通报：“罗市长，市污水处理厂厂长孙正飞要见你。”

罗晓明说：“请他进来。”

孙厂长一走进来，就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资料，放到罗晓明的桌子上：“罗市长，这是市污水处理厂二期扩建工程的建设方案，请你看一看。”

罗晓明翻了翻，根本没有心思看，抬起头对他说：“孙厂长，我就不看了。什么时候，你们召开一个有关部门参加的方案论证会，邀请有关专家参加，到时我出席。听一下大家的意见，我再拍板确定。”

“好的，罗市长。那我把这个方案放在这里，你有空的时候翻一翻，熟悉一下。”孙正飞满意地转身走出去。

罗晓明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孙厂长，最好抓紧一点，下个星期就召开这个论证会。另外，你们的环评报告搞了没有？”

“已经在搞了。”孙正飞走到门外，又回头说，“下个星期就能拿出来，上报市环保局。”

不到十分钟，就接待完了。罗晓明办事效率之高，渐渐在下属各个部门中形成了口碑。

刚刚送走孙正飞，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罗晓明拉起来接听，是周兆和的声音：“罗市长，新城区管委会张主任的电话，要不要接进来？”

“接进来吧。”罗晓明等周兆和把张逸兵的电话接进来说，“张主任，是不是为新城区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的事？”

“对对，罗市长，你真是想我们所想，急我们所急啊。”张逸兵在电话里说，“我都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了，我们已经等了两三个月了，市政府怎么还不批下来啊？”

罗晓明实事求是地说：“这件事，市长办公会议上是通过了的，但你们的报告还在陈市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他没有签字，就没办法送到市财政局去。”

张逸兵压低声，带着神秘的口气说：“陈市长为什么一直不签字，你知道吗？”

罗晓明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是不是想要点好处才签字啊？这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是官场说话的潜规则。

张逸兵这样试探着问罗晓明，以示对他的信任。罗晓明也不能明说，更反对他们这样做，所以他回答说：“大概陈市长有其它考虑吧。呃，张主任，今天，我去问一下陈市长，明天上午给你答复好不好？

“好。”张主任高兴地说，“希望罗市长帮我们催一催。资金再不到位，我们对几家投资商的承诺，就没办法兑现，就要失信于人，更要影响新城区的建设进程啊。”

接完电话，罗晓明赶紧站起来走出去，朝东边的市长室走去。没想到他刚走到市长室门外，陈汉成就从里面走出来，要关门出去。

罗晓明站在门口说：“陈市长，你要出去？”

陈汉成见是他，愣了愣才说：“你来得正好，跟我一道去考察吧。”

“考察什么？”罗晓明看着他问。

陈汉成犹豫了一下说：“城建工作。”

罗晓明心头一跳：“什么？城建工作？”

言下之意，这是我分管的工作，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叫我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晓明心里不高兴了，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陈汉成边关门边往外走：“其它人都在楼下等了，你就不要开车了，跟着我们走就行。”

罗晓明只得跟上去。经过自己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他进去拿了包，又对周兆和说了一下，就随陈汉成乘电梯下楼。

楼下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别克商务车，还有陈汉成的奥迪轿车。陈汉成的秘书赵六一在招呼考察组成员上车。他看见罗晓明跟在陈汉成后面，朝他们走过来，脸色有些尴尬：“罗市长，你坐商务车吧。”

“好的。”罗晓明点点头，不声不响地钻进商务车，跟坐在里边的几个领导点头问好。

参加这次考察的，有市委副书记陈怀远，市人大副主任胡相久，市政协副主席颜振军，还有市城管局局长郭开明，建设局局长沙永平，市交通局局长柳百闻等七八个人。

奇怪，陈汉成考察城建工作，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这个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长呢？罗晓明静静地坐在别克商务车的后排，越想心里越堵。他实在有些想不通，陈汉成这样做，真的太明显，太过分了。可是，他的秘书都觉得尴尬，不妥，陈汉成却泰然处之，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不给他作任何解释。

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跟他交涉一下。你不把我当人，我也就对你不客气了！

罗晓明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在这种人手下当副职，不奋起抗争，不是被他同化，就是给他压死。所以只有抗争，才有出路！

陈汉成叫过郭开明和沙永平，坐到他的奥迪车里。车子有些得意地开出去，在前面带路。别克商务车马上跟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市政府大院。

这时，停在路边的三辆采访车先后跟了上来。有电视台的，有报社的，还有网站的，总共十多名媒体记者，比考察组成员还要多。

他们考察的第一站，是右江市有名的古镇沙林镇。五辆车子在沙林镇老街前面的停车场停好，大家出来，在迎候在那里的镇长毕文化带领下，去参观考察古镇风景和新景点的建设情况。这不像是考察，倒像是在旅游。

罗晓明不声不响地跟在考察组成员的后面，脸色平静，只看不说。

镇上有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老街两旁鳞次栉比地分布着各种特色的小店。街上人头攒动，游人如云。被鞋底磨得高低不平、锃光发亮的青石板路，显示着它久远的历史，延伸出它深邃的意境。

走在这条老街上的时候，罗晓明与陈汉成正好走在一起。陈汉成的秘书赵六一当着陈汉成的面，对罗晓明说：“罗市长，不好意思，我要给你打个招呼。陈市长昨天就让我通知你了，可是我忙得忘了，这是我的责任，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