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刚沏上茶水,陈至便回来了。
一同进入庭院的,还有郎中徐广知。
最近不知怎的,郎中也迷上了钓鱼,每天清晨雷打不动来喊陈至,风雨无阻。
有外人在场,冉千琼失去了再跪一次的勇气。
“千琼来啦。”陈至颔首笑着招呼。
“陈前辈,徐大夫。”
她急忙起身行礼,紧接着急忙说道:“还请前辈看在我百妙山门和您渊源匪浅的份上,救我家掌门和五位师叔伯们一命。”
“渊源匪浅?”
陈至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
定是因为小鱼的关系了。
“不要急,慢慢说。”徐广知摆摆手,示意她平心静气,戒骄戒躁。
冉千琼虽然心急如焚,但知道就连陈前辈都要喊此人老师,又能挥手间轻松化解幻术,恐怕身份地位更高。
于是只好蹙着秀眉,心事重重的坐下。
郎中取出一把莲子,散在冉千琼面前:“每逢大事有静气,你有多沉稳,就有多强大。”
冉千琼听闻此言,眼神中蓦然坚定:“二位可知,垂州当隐观的玄雷印也在近日失窃?”
“嗯。”陈至晾晒好鱼篓,坐下随口应道:“这我知道。”
“哎?”冉千琼大吃一惊。
这是坐观天下事,成竹了于胸啊!
要知道玄雷印失窃一事,百妙阁也不过今晨刚刚得知。
而陈前辈无人通禀,却先一步知晓,这等神通,简直令人生畏。
“那…前辈可知,是何人所为?”她低声问道。
陈至没当回事,按照聂守规所言说道:“窃印人很大可能是外门薛清则,偷妖参者不是你的副手吗?”
一言出口,冉千琼心中好似被重锤敲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袁北离之事自己对小鱼讲过,他知道也就罢了。
可是当隐观顾及脸面,对外一口咬定是垂州窃贼所为。
就连百妙阁,也是因为在当隐观埋下过一颗钉子,且数年如一日的倾尽资源栽培,才知晓了所为之人。
他却……
用这般天下皆知的语气说出来。
简直让冉千琼怀疑,当隐观是不是用大喇叭在他耳边宣传过这个秘辛。
过了一会儿,她定了定神,才再问:“前辈可知薛清则和袁北离之间的联系?”
这话算是给陈至问住了。
但他稍稍回忆,便想起薛清则吹自己一口那日,和他窃窃私语之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那年轻人袁北离。
“故交吧。”
那天,薛清则也是这么说的。
“呼呼…”
冉千琼异常兴奋,脸色都激动的红润起来。
前辈知道的如此详细,必然早就做好了应对之法!
她原本慌乱的心绪忽然安定下来,再不敢有半分考教的心思。
于是开心见诚的说道:“薛清则误入魔途,袁北离心怀怨念,这二人盗取玄雷印,是为了放出其中的四品魔君。”
“而那大魔被幽禁数年,修为折损大半,山参妖丹便是用来给他重回巅峰之用。”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
“自从那日妖参被盗,掌门卧床不起,五位师叔伯便轮流为他注入真气,以制约邪火。如今真气几近枯竭之际,却得到那两个贼人已入昆山的消息。”
“于是他们离开长青镇,进山寻找。”
“我担心就算是碰面,以星尊们所剩无几的气力,恐怕也斗不过邪魔外道。”
“如若大魔已然临世,师叔伯们恐怕十死无生。”
徐广知神色肃然,开口对陈至说道:“入当隐观偷取圣物并非易事,就算是观中子弟,不具备非凡实力也无法得手,所以薛清则的修为不容小觑,甚至通过秘术得到了魔君赐予的力量也说不定。以五星宿如今的状态,恐怕是应对不了的。”
陈至微微点头,可是又无奈叹气:“昆山如此之大,我又去哪里寻找呢?”
“这倒不难。”
郎中眼神里泄出睿智的光芒:“开启玄雷印,需要雷霆引导,且雷力越精纯,那炼狱之门洞开的速度便越快,昆山里尚有雷电余威之处,唯有一地。”
他重重说道:“便是那日电闪雷鸣,蛇妖渡劫的地方。”
“哦?”陈至一愣。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册册渡雷劫啊。
还以为是寻常的打雷下雨呢。
但也没有多想,只是不解问道:“红土坡吗?可是都过去了这么久,哪里还会有剩下的雷在啊。”
徐广知淡淡一笑:“雷劈焦土,化为黑岩,雷劫过后,寸草不生。意思就是说,只要有一道天雷分支劈在大地上,就会化为含有少许雷霆之力的黑石。
而玄雷印开启,在乎的是质量,而非数量,一点点精纯的雷力便足够了。”
陈至眼前一亮:“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些黑石?”
郎中频频点头。
地点既然已经确定,救命如救火,事不宜迟。
再说……
此事关乎到聂守规,人家毕竟来此避祸,是掏了钱的。
若处理得当,一劳永逸处理掉聂守规的麻烦,这钱拿的才不心虚。
陈至立刻起身,拾起铲子和镐头,飞身而去。
英俊的侧颜在冉千琼眼前一晃而过。
几缕纷乱发丝下的眼神满是坚毅。
灰色长袍飘散,犹如流云奔涌。
急切之间,虽然少了几分飘逸,却多了一往无前的大气度。
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去形容,未免不合时宜。
冉千琼眼中闪烁着小星星。
这分明就是盖世英雄才有的模样!
自出山以来,百妙阁北执事便有无数少年俊杰追求,不过立志不为天下豪杰折腰的气质型女子,却从未正眼看过他们。
太俗、太娘、太纨绔。
太作、太秀、太斯文。
每一条都是一个拒绝的理解。
而今天,心里荡起数不清涟漪的冉千琼,却连“找理由”这样的重要环节都遗漏了。
真正的仰慕,哪里需要理由。
心底的看轻,才会有无数个借口。
她遐想万千,收回目光之时,无意扫过徐广知。
只见郎中笑眯眯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过来人,懂”的微笑。
冉千琼脸庞彤红,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掌门和五位师叔伯,有救了。”
……
红土坡,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不太像一个邪祟应该出没的天气。
一人伏低身形,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另外那人却嘴角挂着狰狞的邪笑,负手看向长青镇的方向。
“上次一口奇毒奈何你不得,这次就不同了。”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门牙:“得到魔君大人赐予的力量之后,就算是你,也要给我乖乖跪下唱首曲子!”
二人便是薛清则与袁北离。
不过,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不是孤身一人,便有阶级。
得到魔君神力的薛清则,可以悠闲的负手四顾,偶尔向着某位不曾露面的对手发发狠。
而身为喽啰的袁北离,却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
这样的身份有别,让他有些后悔。
毕竟出身差距实属太大。
他薛清则不过是当隐观一名门外弟子。
自己,却和百妙阁北执事的职位仅差半步。
然而想到魔道进境一日千里,虽然手段拿不上台面,但比名门正派那蜗牛赛跑般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袁北离心里倒是生出些希望。
有朝一日龙得水,定叫栾江水倒流!
有朝一日虎归山,定将血染半边天!
莫欺少年今日弱,来年让你心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