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毒蛙身子猛地一僵。
缓缓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个英武挺拔的男子肃立身后,眼中散发着无尽的杀意。
“不走如何?”
毒蛙预感到不妙,一缕妖气外放,骤化人形,眯起眼反问:“难道还要继续送人头吗?”
“那倒不必。”
男子压了压头顶的蓑笠,让面目隐于黑暗,伸出手在月华之下:“走之前,东西要交还回来。”
毒蛙松了口气,摇头说道:“传讯珠在龟老之手,已在那风墙绞杀中崩碎为齑粉,怎么可能交还给你。”
“哦。”
男子声音无悲无喜,只是淡淡说道:“那么,只剩死无对证这一条路了。”
毒蛙心知他是在找理由,不由得勃然大怒:“可是当初你说……”
“当初是当初,此一时,彼一时。”男子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柄斧头。
毒蛙皱了皱眉,忽然冷笑:“你不过是个传递消息的联络人,妄然出手,岂不是活得不难烦了?”
“你还是自视甚高,没长记性。”
男子举步上前,浓郁的邪煞之气翻涌,搅动得衣襟猎猎作响。
每走一步,煞气便更浓烈几分,风中似有恶鬼啸叫,凌厉异常。
但再走一步,又变得切切凄凄,或高或低,引动心中的悲切。
最后一步踏出,毒蛙眼中的世界居然变了一副模样。
他环顾四周,此时哪里还在山间河畔,分明置身于秋夜坟场,脚下踏着千年难消的怨血。
秋风阴森料峭,半空鬼影飘飘,阴森悲鸣不绝于耳,似在凄吟那誓要痛饮仇人血的诗句。
乌黑的墨色如蛛网般攀上男子的手臂,指甲伸张了足足一尺有余,宛若恶鬼的利爪般狞恶。
“那位大人的联络人,居然用的是邪魔手段?”
毒蛙嘶哑冷笑,盖棺定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它背后砰然爆射出弥天毒雾,满溢在秋日坟场,一时间百鬼哭嚎,纷纷退散。
男子鼻梁紧皱,露出狠辣的表情。
同时还有一丝厌恶。
自古用毒便被不耻,更遑论他这样的武者,更是不屑。
“喝!”
他低喝一声,单拳击出,狂暴的气机席卷天地,震散漫天奇毒。
而这气感光辉伟正,竟然连同煞气一起,一扫而空。
“这?”
毒蛙一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人身居正邪两道气机?
“手段出尽了?”男子轻蔑的看向毒蛙。
“怎么会?”
毒蛙已然心虚,但仍强装镇定,化掌为刀,划破胸膛。
只见妖血喷溅,它随即口吐毒雾,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化为一道血箭,直奔男子面门。
“七瘟炼魄!”
男子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赞了一声:“来得好。”
而后持斧迎上,竟然任由血箭重重的砸在肩头。
但他宛若浑然不觉,扭身抡起斧头,狠狠砸了下去。
呼----
一斧劈肩,毒蛙半个臂膀霎时化为青烟。
两斧穿胸,高大的身躯竟然被活生生撕成两截。
三斧勾背,徒留上半身仍想跳入河中逃遁的毒蛙,被这一下硬生生扯了回来。
男子冷笑的走近,直视毒蛙的眼睛。
那双眼里已然蒙上了一层死灰的颜色。
“兜了一个大圈子…没想到你比我们的道行都深厚。”
毒蛙伸出仅剩一只手指的左手,指向村中的那间小屋,吐出最后一口怨气,恶狠狠说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
“刘敬免!”
……
明月当空,玉盘撒下惨白色的月光,透过蓑笠,斑驳映照在刘敬免冷峻的面庞上。
他默然半晌,而后才举起一指,勾出几缕煞气,缠绕于毒蛙尸身。
须臾间,连带那些溅射出的血肉,都被煞气吞噬殆尽。
他抖了抖肩膀,袖口里滚落出一颗涌动着煞气的乌黑珠子,不过因为抵挡血箭一击,已然半面凹陷下去。
刘敬免冷哼一声,把珠子抛出,决然抬脚踩碎。
还狠狠碾了碾,一脸厌恶之色。
然后缓缓转身看向村庄,一直岿然不动的面部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大斧塞回腰间,他居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支鱼竿。
走回村落河畔,抛勾入水,整个人霸道的气势渐渐隐去,变回了那个目光闪躲,缩肩罗背的中年男子。
只是兀自喃喃自语的自嘲笑道:“你以为,我傻吗?”
仿佛是在回应毒蛙最后的问话。
而后仰天长叹:“你可知道,我就连回去那房间,都不敢了……”
……
陈至习惯了早起,却没想到有人起的比他更早。
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他才发现睡在隔壁的刘敬免不见了。
陈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此人……
竟然比我还勤劳?
穿好衣物洗漱整理之后,陈至推开屋门,便在河畔看见了专心致志垂钓的木匠。
“刘掌柜收获如何?”陈至微笑招呼道。
刘敬免双肩明显一顿,稍微惊讶了一下,才赶紧回身大笑两声:“和陈掌柜无法相比,镇里都知道你才是垂钓的个中高手。”
“呵呵,不敢。”
陈至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捏了一点点鱼饵放在鼻下嗅了嗅,面色忽的一整。
刘敬免也随之神色肃然,不敢多言。
“这饵……”
陈至眼神闪烁:“怎么这般湿润?”
刘敬免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背脊上冷汗直冒。
还是草率了!
山里晨雾浓重,浸湿了饵料,自己竟浑然不觉,简直是一大败笔!
果然不应该用行家的专业去蒙蔽行家。
自己是拍脑袋一想,人家那可是吃饭的手艺。
班门弄斧了。
“我……”
关键时刻,刘敬免灵光一闪:“我不会和饵,兴许是水加多了。”
陈至哈哈一笑,拍拍手掸去碎渣,笑道:“我就知道定是这个原因,等返回镇子,我给你送些调好的饵料来。”
“好的,好的。”刘敬免连连应承,又问:“陈掌柜今天就返回吗?”
“我此来不是收山货的,等他们醒来,便启程回去。”
陈至拍拍刘敬免肩膀,笑着随口问了一句:“你呢?今天不回吗?”
刘敬免摇摇头:“镇民订下了一套家具,我等泡桐木拉回村里,验过货再走。”
陈至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忽然说道:“夜钓伤身,刘掌柜要小心风寒。”
说完,便走回小屋。
留下刘敬免愣在原地,冷汗复又浸湿了衣衫。
他僵硬的伸手摸了一把肩头,入手便是一片晨露附上的津湿,嘴唇顿时泛起病态的紫色。
“暴露了?”
他宛若失神:“定是暴露了!”
“否则他又何必拍肩暗示于我?!”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我怎么办?走还是留?”
“是个问题。”
刘敬免站在河边心潮起伏,回到小屋的陈至倒是乐呵呵的。
此时吴去刚刚起床,笑问:“何事这么开心?”
陈至挤了挤眉毛,偶遇知音让他心情舒畅,感叹说道:“为了爱好而熬夜的男人,才是有生活的真汉子啊。”
吴去一愣,转而眼中立刻亮起桃红色的光芒:“我也经常为了爱好熬夜啊。”
二人对视了一会,当确定说的并非一码事之后,才尴尬挪开视线。
我说的爱好有些伤身。
你那个是单纯的伤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