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问清楚了。”
熊大对着传讯令箭交谈良久,恭敬走回来说道:“山货全掌柜名叫陈至,玉书上威胁标注为丁类戊等。”
“丁类戊等?”
翠依哑然失笑:“这样的水平有必要上玉书吗。”
“降过一次级。”
熊大咧嘴一笑:“兴许传言的厉害,赤潮派人试探便知深浅。”
“所以这也从侧面说明,击杀夜魔灵一战,就是出自百妙阁五星宿之手。”
黑鹭候点点头:“虽然赤潮水平一般能力有限,但玉书还是年轻一辈修者的风向标,他们待之谨慎,想来不会有太大差池。”
“那就这么安排,你们先去寻刘敬免,再到山货全取回永夜珠。”
他站起身安排道:“最好还是先礼后兵,他愿意割爱就不要动手。”
熊大颔首,心里却道根本没可能。
那掌柜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百妙阁星宿手里巧取了永夜珠,应该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怎么可能通过沟通便取回来。
不过看着黑鹭候行走的方向,熊大诧异的挠了挠头,指着南方说道:“侯爷,垂州在那边,你为何反而北走?”
黑鹭候轻蔑一笑:“小道士不是说那掌柜重塑了镇妖柱,据说张开的屏障惊天动地,我去试试看能不能给你们破开一条去路。”
他们走了一个足足时辰,直到前方出现一家民驿,黑鹭才停下脚步。
一股无形的阻力层层叠叠,拦住妖魔邪祟的去路。
黑鹭面无表情,伸出手抵在屏障之上,声音低沉:“百妙阁的玲珑七巧阵,哪里会是出自杂货铺掌柜之手。”
说完。
砰的一声巨响。
屏障轰然碎裂。
硝烟散尽,老者原本干枯的身体已经变得肌肉虬结,虎背熊腰,豹头环眼间,仿佛变了个人。
“法天象地!”
熊大看着比自己还高出足足一倍有余的黑鹭候,不禁失色。
原来这便是极三境的威能。
没想到黑鹭候只是甩了甩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哪里是法天象地,还差得远呢。”
说完,便背着手回头向南走去。
一跨步间,消失在驿道尽头。
熊大不由得咋舌:“以侯爷移形换影的神通,恐怕将军府明天便要遭殃。”
……
此时此刻,北国月阑坡,九浮宫。
九朵莲花宝台在碧波中荡漾,随着一人跃上坐定,宝台也依次归位,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当中女子左右。
只有一朵莲台渐渐飘远,上面空无一人。
其他人也不在意,直视正中的女子。
“所以说…赤潮的中间人败露身死了?”
大宫主看起来年龄不大,穿着一身白纱长裙,犹如出尘淡世的仙女,朱唇轻启问道。
“应该是身死道消无疑,否则陈掌柜不会把暗语者鬼裂置于货架之上。”
身穿青衣,头上梳着云鬓,肤白如雪的女子答道。
大宫主嗯了一声,又问:“赤潮总堂调整了陈掌柜的评级?就算刘敬免身死也置若罔闻?”
“他们的中间人陨落,长青镇再无钉子,落实刘敬免死讯尚需些时日。”
一个衣着红火,眉眼大气的女子回道:“至于降低评价,或许是刘敬免死前受到胁迫,传回去了一道假消息。”
“不然。”
大宫主沉思片刻,断然摇头:“赤潮招揽军中兵士,便是看中他们纪律严明,克己守密。相信有先登营经历的刘敬免,就算被钝刀剐肉,也不会口吐出半字虚言。”
此话说出,七座宝台上的女子皆都面色凛然。
“看来那陈掌柜有勇有谋,必是使用了不为外人可查的手段,不可小觑。”青衣女子说道。
大宫主颔首无语,八人陷入沉默。
红衣女子性烈如火,开口问道:“我们要不要透露给赤潮一些消息?”
乍看起来,赤潮和月阑确实是竞争关系。
但却有一条唇亡齿寒,相互依存的脉络相连。
中间人生意利润极高,早有大妖强魔伺顾在侧,赤潮、月阑如今高枕无忧,便是因为二者合力才可让外敌顾忌。
如有其一被击破,另外一家也无完卵。
但生意和存亡无关。
“没脑子之人再提醒也是枉然!”
大宫主冷哼一声:“他们的玉书敝帚自珍,我的翠轴可是上门便可查问。那陈掌柜手握仙器数件,怎么可能反而在玉书上降级?!”
众女无言,也心知大宫主说得没错。
赤潮六锐刚愎自用,极度信赖自家下属,外人传讯,恐怕反而被认为别有用心。
“不必管旁人。”
大宫主挥一挥衣袖,出尘之感更甚:“咱们的中间人有没有被怀疑?”
“没有。”
一名黑衣女子说道:“他隐藏的很好,而且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保护,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暴露。”
大宫主终于舒展开愁眉:“叮嘱他做事不要出格,切记中间人不是刺客,莫要心急站到台前,否则刘敬免就是榜样。”
“我等谨记。”
七名女子异口同声。
……
清晨,陈至晨钓结束,回到庭院里晒上鱼篓,便坐进石亭若有所思。
先登营的事情经过陆大人的打探和郎中的讲解,算是有了些粗浅的认知。
不过对于几件案子却没有半点帮助。
只是知晓了一些人物背景,充其量了解到刘敬免曾是先登营中人的往事。
还要加上一句“可能”。
陈至甩甩头,决定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寻找拥有阴阳眼的人身上。
那就需要道士师徒帮忙了。
不过就在这时,聂守规师徒却背着行囊走出房门,到陈至面前深揖一礼,而后说道:“见识过老板的度鬼方式,守规大为钦佩,心有所感。于是便想带徒儿游历天下,除了磨砺他浮躁的心性外,一路上还可以降妖除魔,救百姓于水火,便当是给我二人之前所犯之错的救赎了。”
陈至满肚子求帮忙被堵在喉咙里,但想了想,也只好咽了回去。
薛清则盗取当隐观玄雷印,本应是死罪。
幸好当隐观丢失御赐之物也是死罪,又有陈至一劳永逸处理掉夜魔,这才相互间隐瞒下来。
不过犯了错毕竟是要还的。
陈至本也想惩戒于薛清则,但碍于人家师父尚在,也不好多事。
此时外出游历,算得上正当时。
一方面,可以坚韧薛清则的道心,尽快改邪归正。
另一方面,一路上斩妖除魔,用来弥补曾犯下的罪责。
陈至明白聂守规的意思。
他因授徒无方也要一道受罚,这才有此一行。
“善。”
陈至学着徐广知说话的样子,拱了拱手。
但想到山高水远,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远。
于是没有犹豫的从怀中取出赤红断金,轻轻放在聂守规掌心:“睹物思人,权且留做纪念吧。”
他忽然心中意动,死死盯着道士包袱里露出木柄的三清铃。
或许此物对擒鬼会有帮助。
而且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
你不会不懂吧。
然后他就看着聂守规满脸震惊,到欣喜若狂,到爱不释手,到最后洒下一把银铃红线之后告辞。
陈至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小巷,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
合着一把被徐广知称为无上利器的兵刃,到最后就换来一堆铃铛线团?
你是不是对睹物思人的理解有些偏差……
这时候册册走过来问道:“老板,道士师徒的房间收拾吗?还是给他们留着?”
“收拾!”
陈至恶狠狠地说道:“以后想回来都不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