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精于武道,见黑鹭候不羁言语出口,便凝神戒备。
武者专注于对手的举手抬足,于是紧盯对方双手,但却忽略了妖术。
一道墨色光影贴地飞出,绕到仆人背后,猛然从后脑刺入,浸着暗红色的鲜血落回主人掌心。
只须臾间便冷了热血。
黑鹭候仍不满足,袖口一道气机鼓荡,喷薄而出,把仆人的尸身卷入其中,如千万柄利刃绞杀,瞬间便切割成碎块。
然后干枯的手掌一挥,泼天血色便落入将军府高高的围墙。
里面霎时乱了。
锣声骤响,嘶吼震天。
黑鹭候不以为意,双眼缓缓闭合,双掌微抬。
一时间黑色的翎羽漫天飞舞,苍顶上妖风骤起,江水中波涛翻涌。
整个垂州府都被裹挟在妖风之中。
这便是极三境的威能。
普通百姓只当天要下雨,纷纷收拢晾晒的衣物。
缉妖司发觉了不妙,清点人手倾巢而出,直奔风暴中心。
当隐观道首犹豫了一下,点了坐下弟子动身前往。
而将军府门前,黑羽层层叠叠排开,在河道之上架起一座匪夷所思的桥梁。
黑鹭候缓步而上,食指轻抬,行过的羽桥便化为利箭,直刺向将军府大门。
“哆哆。”
轰---
仅仅两道翎羽钉上偌大的府门,大门便轰然倾倒,力劲可见一斑。
“放肆!”
天空中光影闪烁,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砸下。
黑鹭候不闪不避,手中黑羽凝聚如盾,单指撑起,竟然震散落雷。
“想不到堂堂风陵渡天骄,竟然沦为区区一所别院的护院家丁。”
黑鹭候笑意狰狞,狂暴气机更甚,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刀斩斧剁,片刻间跑出迎敌的十几名仆从便横尸当场。
“胡言乱语!妖孽受死!”
引动落雷的白衣青年持剑飞出,黑发狂舞,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爆炸的力量感。
“太嫩。”
黑鹭候淡淡吐出两个字,挥手间一团黑羽浑然成球,重重撞向青年。
青年虽然凌厉,剑意冲天,但和极三境大妖为敌,他还尚差些火候。
一击之下力不能敌,只得仓皇后退,来时白衣如雪,退时白衣染血。
黑鹭候不依不饶,手指一挑,无数黑羽腾空而起,从天空垂直下落,
白衣青年气势荡然无存,徒劳举剑格挡,落羽降下的一刻,只感到犹如泰山压顶,身躯陡然一沉,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斜后方忽然突兀杀出一道青烟,却越过黑鹭候,径直向着白衣青年而去。
“想保他?”
黑鹭候皱了皱眉,刚想翻掌制敌,却见青烟只是缠上青年腰部,便不再有所动作。
黑羽如刀下落,宛若无穷无尽,良久之后飞灰散尽,才能看清青年已然无声息的颓然躺倒,全身遍布可恐的刺穿孔洞。
青烟消散,又再次重聚,原路返回,从黑鹭候身侧掠过。
远处走来一名女子,但看裙摆飘飘,身材高挑,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但几息之后走到面前,却可见脸色狰狞的刀疤纵横交错,让人不忍直视。
黑鹭候见识过的妖魔鬼怪太多,早就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看着女子从身边飘然而过,眼里却是疑问丛生。
女子在白衣青年身前俯下身,伸手去他腰间摸索。
忽然间,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伸出,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借刀杀人,你好狠!”
白衣青年生机已断,用尽余力,想要屈指弹向剑脊。
但女子并不阻拦,甚至还把长剑取来,离得他更近了些。
随之,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来,一五一十告诉风陵渡,飞沙印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青年为之一顿,手指僵硬,终是保持屈指的姿态坠入无尽黑暗。
女子从他腰间扯出块木牌。
这才是她发出青烟要保护的东西。
黑鹭候眯着眼,若有所思。
心里暗道这女人好狠的心。
定是蛊惑了风陵渡的年轻一辈,偷盗出飞沙印,又隐而不出,等自己出手除掉后患,才现身收拾残局。
“给。”
女子把飞沙印抛给黑鹭候,冷漠说道:“下次搞清楚,莫要来我府前喊打喊杀的。”
声音之暗沉,仿佛比地府中的恶鬼更甚,让黑鹭候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他接过飞沙印,塞进怀里问道:“难道银毫失踪于炼狱,不是你从中作梗?”
女子瞥了他一眼,轻蔑说道:“若是我,还会给你取飞沙印?”
黑鹭候无话可说,便打算转身离去。
但女子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缓缓开口:“我府上一十六口人命又怎么算?”
“你说如何?”
黑鹭候豁然转身,警惕的看着女子。
女子淡淡开口,颐气指使:“你黑鹭候,欠我一个人情。”
老者听闻此言,一身戾气这才彻底散尽。
若她狮子大开口,言说欠人情的要追根溯源到自己主上,那就算今日葬身此地,也说不得要让垂州府塌下半边天。
但女子也知深浅,只是自己欠下一个人情,倒是合情合理。
“好。”
黑鹭候一跃飞起,在半空中化为一只黑鹭,向远方飞去。
“收拾一下吧。”
女子吩咐道:“不用着急,若道首和缉妖司赶来,便说无事即可。”
仆从听命,忙活开来。
只是皆都心寒。
十六条命外加风陵渡的修者,仅仅只值一个人情。
……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楚金樽一脸惆怅望向天际,浑身上下一袭白衣,亦如刚刚消逝的风陵渡弟子。
“我怎么觉得今天冷飕飕的?”
楚金樽狐疑之后,扭头问道:“中间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门下一员鬼帅站出来,漫不经心回道:“大人无需多虑,月阑的钉子在长青镇稳若磐石,有重要事宜自然会让我们知晓。”
楚金樽本就心神不定,听到此言更为焦躁:“呵,我问你消息内容,你给我形容月阑的厉害之处,玩呢?”
鬼帅神色一凛,赶紧老实回答:“中间人今晨传来消息,目标已经时日无多,待一切风平浪静,他再取回仙笛寄托。”
“然后就没然后了?”
楚金樽忽然明白自己焦躁在何处。
今天正是关键时刻。
吴绝发病之后,缉妖司如何处理,怎样认定,猜到妖人作梗抑或只是确认疾病使然,这些关节却在本应传回讯息的时候中断。
不得不令人遐想。
鬼帅却只道:“中间人发讯不易,自从传讯人无故失踪后,他每次都要寻个由头远离镇子,才敢给回消息。”
楚金樽面色冷峻,在山洞中来回踱步。
传讯人不久前忽然不见已是蹊跷,如今最要紧的时候消息尽失,让自己宛若瞎子一般。
他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即刻收拾库中珍宝!”
楚金樽脸色阴沉,断然下令:“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