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在云客斋二层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赵君行更是其中的显贵。
若是刘引没报出将军府的名号,小厮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惊扰到缉妖司玉牌抓捕。
但崇兆奎老将军在北三郡声名显赫,威望极高,所以小厮才壮着胆子敲响了雅间的房门。
赵君行微微一愣,心说今天也是真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于是开口说道:“有请。”
他知道,刘引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下千户,统领军中三百甲士而已,但却是崇兆奎的亲信,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倨傲。
小厮赶忙低着头推开雅间房门,一个身材适中,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有些玩味,仿佛也才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似乎有些不情愿的迈步走进雅间。
刘引觉得,自己今天倒霉到家了!
自从领命下楼,他便朝着那人群中的灰衫青年追去,终于在行出主干道的时候,和青年仅有数十步距离。
然而那青年见行人稀少,便足下发力,就算刘引使尽吃奶的力气,还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刘引暗暗心惊,要知道以他上三境巅峰之姿,且专攻神行术,就是极三境修者都不易把他甩脱,如今却连那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此人修为究竟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但崇兆奎下令不得不从,无功而返在将军府是大忌,更何况只是请人这么件小事。
他只得返回主干道,在小路口静候。
但是等到天色擦黑,仍然不见青年踪影。
刘引无奈,思考着措辞,颓然准备返回。
然而在玲珑坊门前惊鸿一瞥,让他燃起了希望。
坐在窗前,和玲珑坊执事相谈甚欢之人,岂不正是那灰衫青年!
刘引穿过店堂,不顾小厮阻拦,径直走向后院,直冲三楼。
只是又慢了一步……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刘引一时间有些凌乱。
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但是不对啊,将军言明让我恭敬有加,说明此人是友非敌,又何必如此。
带着疑问,拖着已经麻木的身体,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云客斋又寻到了陈至的身影。
本来满心欢喜打听到灰衫青年所在,兴高采烈的走到雅间门前,小厮的一声“赵大人”却让他顿时汗毛倒竖。
赵君行贵为缉妖司玉牌抓捕,那青年能和他饮酒谈笑,难道说也是缉妖司中人?
深知崇兆奎计划的刘引顿感不妙,暗暗责备自己一时糊涂,没有打探清楚雅间内还有何人就一头闯入。
到了如今这副局面,该说什么是好。
他有些木讷的站在雅间正中,身后小厮缓缓关上房门,却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君行一头雾水,让出把椅子拉刘引坐下,攀谈道:“刘千户何时返回的垂州?”
刘引抹了把满头热汗:“今天。”
赵君行笑吟吟再问:“匆匆而来可有急事?”
刘引挤出一丝笑容,万万不敢道出实情,只是说道:“我在远处见赵大人进来,寻思着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便想过来打个招呼。”
“打个招呼?”
赵君行一愣,心说自己和刘引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实际上并不算熟络,平时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偏偏今日这般殷切。
他下意识搓了搓脸颊,疑惑心起。
难道是因为我又变帅了,博得了他的好感?
“打个招呼怎么行!”
赵君行眼珠一转轻拍桌子,豪气说道:“今日一起不醉不归!”
刘引苦着脸接过酒杯,眼睛缓缓看向陈至,审视的打量一番问道:“这位是?”
赵君行哈哈大笑:“这便是我缉妖司大牢新任司寇,陈至陈大人。”
咔嚓!
刘引脑海中如有惊雷爆响。
新任司寇?
他就是将军的那个心腹之患?
此人万万不能带回府去!
赵君行哪里知道他的想法,还在介绍说道:“陈大人,这位是将军府举足轻重的人物,刘引刘千户。”
他对着陈至使了个眼色,陈至立时明悟。
正在合计如何从老将军那里得到支持,紧接着就送来一个刘引。
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递过来枕头啊!
陈至心里乐开了花,频频敬酒,根本没给刘引反应的时间。
两位修者轮番灌一个主修武者术法的千户,只片刻刘引便开始迷糊,神志有些不清了。
陈至借此时机突然说道:“我在山中隐居时便久仰老将军大名,若有机会,还要烦劳刘千户帮忙引见一下。”
刘引口齿不清的说道:“将军也正有此意,此刻正在府上等着……”
话说一半,他才发觉自己失言,但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假装呛酒,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赵君行嘴角勾起,哈哈大笑,抚掌道:“老将军消息灵通,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司寇快行赶去,莫要让老将军等急了。”
陈至点点头,直接起身。
“……”
刘引无言以对,半晌才缓缓起身,垂头丧气的朝门外走去。
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净是些灌酒套话的卑鄙手段,难怪自己中招。
……
云客斋为取静河美景,故而距离将军府不远,过不多时,陈至便听见崩腾呼啸的河水激荡之声。
穿过密林,眼前便是灯火通明。
刘引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招呼对岸仆从放下吊桥,而后对陈至拱手致歉:“司寇大人见谅,我尚有护卫将军府重任在身,不便一同前往,您过桥后自然会有人接引。”
说完后又闲聊了几句,显得并不匆忙,然后才缓步消失在黑夜中。
实际上,此时刘引的脊背已经溢满了冷汗,心中默道:“一时不察把对头引入府中,此时不走,怕是以后都不用走了。”
但是脚步却异常淡定,甚至还笑眯眯的和其它守卫们打着招呼。
直到围着将军府巡逻了小半圈,确认四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借着静河嘈杂的水声,脚下加速,向着城门而去。
静河水蜿蜒流淌,数百步之后,便从湍急过渡到平缓。
河水平静无波,宛若一面镜子,倒映着明月如盘。
刘引的心情稍稍放缓,但深知脱离北三郡才能暂时放松下来,于是脚下不停,甚至更快了几分。
以四品之躯行神行妙法,刘引自认已不逊于极三境高人的速度,心中颇为自得。
然而就在这时,河堤旁两个柔弱的身影让他心中顿感不妙。
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传来:“刘千户夜半疾行在出城的路上,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