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子。
江思雁带着他走进去,路,有很多很多人,看着他,看着江思雁。
他不是很懂,那些人的眼神意味是什么。
约摸着,是不太舒服的。
江思雁不在意这些。
他也不在意。
只跟着他的少女,一路前行,想象着以后他们的生活,心下便无端欢喜。
不在那悬崖石头也罢,无论哪里,只要能一起生长,他就很满足了。
他们到了一个更加富丽的院子。
院中,有一个被几个貌美女子簇拥的男子。
见到他与江思雁,那男子起身,大步走来。
“怎么样?可带回来了?”
他一边问,一边垂眼去看江思雁的手心。
空空如也。
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
抬手,一巴掌抽在了江思雁的脸。
“你不是说一定会带回来吗?东西呢?!”
江思雁的神色间,隐有慌张。
她转身,拉扯着他向前了几步,将他推向男子。
“光熙你不要生气,我带回来了……”
她赔着笑,望向男子的眼中,有很多很多,复杂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便是那株千味草,已经噬过千种药草,得以成了人形!”
千味草?是……他吗?
他好像,有些看不懂这般发展。
于是转过身,伸手去握住了江思雁的手臂。
他张开口,想喊一句她的名字,或者叫一声,姐姐。
江思雁反手甩开了他。
越过他,走到了那男子的旁边。
“对不起光熙,是我回来迟了,我哥不放他,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带回来……”
裘光熙不理她。
目光紧盯在他的身。
“好,很好!”
抬手间,数名做家丁装扮的人冲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有了他,我就有办法炼制出那些古丹药,就能研究出全新的丹药来!”
“到时候,别说什么旁系天才,便是整个长生域的天才,都不在话下!”
“裘家,注定是我裘光熙的,哈哈哈!”
绳子落在身,将他整个人捆缚起来。
江绍元为他准备的包裹,也掉落在了地,沾了灰尘。
他垂眼望着,突的,觉得自己不能失去这个包裹。
于是挣脱了绳索,将那包裹拾起,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他抬眼望着江思雁,迈步走向她。
他也不知,那一瞬间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觉着,四周这许多人,都太过陌生。
只有江思雁,是他相熟的人,是他……想念许久惦记许久的人。
她说她不会再丢下他。
那……他会听话,会乖乖的,跟着她的。
家丁挡在了他的前方,刀剑出鞘,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的身体。
是真的,没有感觉的。
所以他不在意,只想,靠近一些他的少女。
“废物!”
裘光熙张口骂道,翻手间,扔出了一道符箓。
符箓自燃,雷霆从天空中垂落,劈在了他的身。
有个人,用刀挡在了他的腿前。
他脚下不稳,摔倒在了地。
身体,在雷霆下染了焦灼之色,他感觉到痛了。
好痛。
他有些想哭。
可眨了眨眼,才惊觉自己并非人类,根本,无泪可流。
带着符箓的绳索落在身,他用力挣扎,想要起身,却如何也挣脱不得。
他抬头,无措的望向江思雁,望向他的少女。
她在望着裘光熙,紧紧望着。
目光里,没有他。
……
新家,不是富丽的大宅子,大院子,而是一处潮湿的地下室。
他被困在了里面。
全身下,系满了许多细管。
他能看到,感受得到,每时每刻,都有什么东西,自他的体内流出,顺着管子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挣脱不了。
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抱紧怀中的包裹,呆呆的看着脚下。
时不时的,会有人进来。
将一些他认不出的药草放在旁边,扯着他的长发,触碰那些药草。
每一次,都有新的东西融入身体。
但……那些以前能用出来的东西,药性、毒性,全部全部,他都无法动用。
一旦动用,绳索的符箓便开始活动,有火,有雷。
落下身很痛。
他不敢再动。
渐渐地,他开始感觉到困,经常会睡过去。
地下室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看不到天亮,看不到天黑。
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只头的长发,从原本的墨绿之色,渐渐褪去了绿意。
他的头发,或者说枝叶,变成了枯黄的颜色。
他不喜欢这个颜色。
因为以前的时候,一旦花盆中的药草变成这个颜色,便会被少女丢掉。
随意的扔在墙角,然后更加枯萎,直到最后,成了灶台里的一把火。
亦或是……烂进泥土。
他开始想,少女为什么不在呢?
她不是许了承诺,说不会再丢下他吗?
怎么,他连见都见不到她?
他不太开心,于是开始挣扎,顶着那些落在身的火,雷。
用枯发做藤,扯断几根细管。
不多久,江思雁进来了。
他终于见到了她,见到了他的少女。
他想开口,让她帮他解开这些绳索,放开她。
只是,没来得及。
她将一瓶水,泼在了他的身,红色的,不知名的水。
他是植物,本不该因为水感觉到痛。
可那一瞬,真的,好痛好痛,比之火、雷,要痛千倍万倍!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快死掉了。
如果真的死掉……说不定,更好一些呢?
身,被加了更多的绳索符箓。
他动不了。
连抱紧那个包裹都无法做到,只能任其掉落在地,沾了灰尘。
江思雁看也不看他,只冲着一旁的人道。
“看好他,千味草是关键,绝对不能出问题。”
她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一瞬间的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
可能是难过吧。
少女没有抛下他。
是他,不想再留在她这里了。
他,不想和少女一起,在悬崖石头生长了。
一根草,看日出日落,随风摇曳……也挺好的。
他清醒的时间,开始少了起来。
很多时候,都处在浑浑噩噩,思绪不清的状态里。
长发全部枯了,身体,也不再向以前一样,能维持住人类的表象。
他看不全,但也能想象得到。
自己,应当与少年用来烧火的枯木,一个样了吧?
他想,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