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

纪烟衡把车停在路边。

宋瑞雪用口罩遮住脸，用力擦去眼前糊的化妆品。

“衡哥，你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大胡杨啊。”

宋瑞雪眯起眼，“那个人工湖也好像啊，还有那个假山……”

“……”

偏偏就是看不见“宋家宅院”那四个大字。

纪烟衡不耐地揉了揉额角，“这是你家，赶紧下去。”

他要送他的小狐狸回家补觉。

宋瑞雪的手立刻像触电般从门把手弹回去。

她赖在车里，“我不回去！”

纪烟衡也不惯她毛病，“那我打电话给宋老爷子。”

宋瑞雪扑上去抢手机，“你不准打电话给我爹！”

“理由。”

纪烟衡把手抬高，放在宋瑞雪够不着的位置。

“反正就是不许！”

宋瑞雪又把身体使劲向前探了探。

她抢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扯掉了口罩。

红肿的右脸上，依稀可见模糊的巴掌印。

空气安静了几秒。

宋瑞雪猛地缩回去，手忙脚乱地带上口罩。

她蜷靠在后车座上，又小声重复一遍，“不准打电话！”

“……”

纪烟衡跟席雨茗对视一眼，不厚道地笑了，“宋瑞雪，你也有被人打脸的一天啊？”

宋瑞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不许笑，谁敢打本小姐的脸？”

纪烟衡并没打算给她留面子，“难不成是你自己打的？”

“……”

宋瑞雪沉默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纪烟衡转回去，“行了，闹够了就赶紧回家。”

宋瑞雪撅起嘴，“你都不关心我为什么要打……”

“……”

纪烟衡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了宋瑞雪一眼，“你当我家开盐场的？”

闲到关心她为什么犯病。

席雨茗适时给了宋瑞雪个台阶下，“旁边有酒店，你不想回家就去那里住几天。”

“我没钱。”

她银行卡被冻结了。

“我帮你付。”

席雨茗没计较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宋瑞雪继续赖在车上，“我不去。”

“……”

耍猴玩呢？？？

纪烟衡眸中又冷又躁，“你是不是找抽？”

宋瑞雪闭嘴不说话了。

席雨茗又问，“那你想去哪？”

宋瑞雪顶多是个被惯坏的大小姐，还没到让席雨茗厌恶的地步。

“我去衡哥家。”

“……”

油盐不进。

纪烟衡漠然开口，“我住我女朋友家，你也跟着去？”

宋瑞雪思量着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纪烟衡冷笑着拿起手机，“你挺亮啊。”

好几千瓦的电灯泡。

宋瑞雪警觉地盯着纪烟衡，“你不许打给我爹！”

“是吗？”

纪烟衡拖长尾音，“给我个不打的理由。”

宋瑞雪磕磕巴巴，“理由……”

“反正就是不许打，这是你欠我的！”

这债欠上就还不完了……

“好，不打给你爹。”

纪烟衡打开拨号盘，“那就叫警察跟你谈谈吧。”

不听话的熊孩子就要交给警察叔叔教育。

此时，席雨茗的电话响了。

“喂，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陈熠。

家里的座机放在比较高的茶几上。

席雨茗担心他踩着小板凳会摔下来，“马上就回去了，你有事吗？”

“哦，没有。”

陈熠很乖巧地回答，“姐姐回家注意安全。”

“嗯，那你下来的时候别摔着自己。”

席雨茗叮嘱一句，挂断电话。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熠之前一个人在家，从来不打电话给她的。

“纪烟衡，先把我送回去。”

纪烟衡挪回视线，“怎么了，陈熠出事了吗？”

“不知道，我要回去看看。”

纪烟衡没再搭理宋瑞雪，她爱待在车上就让她待着好了。

***

席雨茗匆匆赶回别墅，“陈熠？”

“姐姐，我在这呢。”

陈熠盘腿坐在沙发上，盖着小毛毯。

电视里，正播放熊出没。

席雨茗坐到他身边，“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陈熠紧紧裹住小毛毯，“姐姐，我有点冷，还有点头晕。”

席雨茗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嘶～

发高烧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没淋过雨，也没着凉。

这么严重的高烧，肯定不是突然发的。

陈熠小声回答，“从前天……”

席雨茗有些生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陈熠用小手拉住席雨茗，“姐姐对不起，我怕给你添麻烦。”

“……”

席雨茗深吸一口气，“你都已经这么麻烦我了，以后不管多麻烦都要跟我说。”

这是她第一次很认真地跟小孩子对话。

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

“小孩儿没事吧？”

纪烟衡停好车进来，身后还粘着个花了妆的跟屁虫。

席雨茗担心地给他拉了拉毯子，“发烧了。”

“走，去医院。”

纪烟衡刚脱下外套，又披上了。

他走过去抱起陈熠，“小孩儿，下次如果不好意思麻烦你姐，就找你姐夫。”

就凭这声姐夫，这小孩儿他管到底。

宋瑞雪犹豫片刻，又顶着那张花脸跟着出了门。

……

路上。

陈熠虽然无精打采，但还是好奇地打量宋瑞雪，“阿姨，你也生病了吗？”

“……”

“阿姨？”宋瑞雪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会说话呢？”

“阿姨，我也生病了，但我就不乱发脾气哦。”

陈熠乖乖地抱着小毯子坐在座位上。

但那副纯真乖巧的模样能气死人。

因为这样让人觉得小孩儿不会说谎。

……

宋瑞雪用手扇着风，手动降火，“那你怎么看出我生病的？”

“阿姨你黑眼圈那么重！”

陈熠双手比划着，尤其加重了“那么”。

“动画片里都是这样演的。”

“……”

宋瑞雪现在后悔上车了。

她委屈地向纪烟衡告状，“衡哥，你看他……”

“小孩儿，咱下次说实话时委婉点好不好？”

纪烟衡的语气里透露出清朗的笑。

“衡哥，你也得看是谁带的孩子啊，根本教不会！”

宋瑞雪话锋一转，又指向席雨茗。

她还是对席雨茗充满敌意。

纪烟衡一转方向盘。

宋瑞雪猝不及防，头磕到车窗上。

纪烟衡笑意全无，用生硬的语气警告道：“宋瑞雪，我说过，对我女朋友客气点。”

笑脸给多了，总有人不知好歹。

宋瑞雪委屈地揉着脑袋，“衡哥，我年纪还小，没带过孩子嘛……”

“而且，家里人全都宠着我，人家也没有那么懂事嘛……”

“……”

变向嘲讽席雨茗年纪大、没人宠。

“小孩儿是我带的，女朋友有我宠着，你如果再茶点，我就把你种进地里。”

他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根本不是在说着玩。

绿茶就应该长在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