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安平府的街巷里走过，一尺多厚的积雪让车轮转动起来异常艰难。拉车的马从鼻孔里喷出的悠长呼吸都被冻成了冰凌。

“停车。”

秦绍宸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一处街角，那里有一个被白雪覆盖着的小小的凸起。紧随身后的侍卫用刀鞘拨开了雪，下面是褐色的粗布衣衫。

秦绍宸攥紧双手闭上了眼睛。这是他今天亲眼看到的第四个被一场大雪夺去性命的人。

韩孟殊无声的陪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

“埋了吧。”秦绍宸吩咐完侍卫，又对韩孟殊说：

“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

“去西陵运粮。”

“你去西陵干什么？这里更需要你。”

“太子殿下，城西的马厩被大雪压倒了，受伤的战马需要医治。”

秦绍宸给韩孟殊的职务就是太子殿下的近身护卫。可忙乱揪心的一天都过去了，他们都没有机会再继续之前的话头。

晚膳过后的秦绍宸还是纠结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啊，别。

韩孟殊就是受不了秦绍宸这种倔强委屈，希望得到安慰的表情了。

“雅慧，雅慧公主你也是见过的。狩猎的时候她曾经给过我一个信物，让我有朝一日到西陵的时候去找她，我去和她套套关系，实在不行，我们送点金银财宝给她。”

“我还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去。”

对秦绍宸来说，这根本就跟危险不危险没有关系。

嗯。这就好像最冷的黑夜里唯一的炭火要自己出门一样，你是选择自己在寒舍里挨冻，还是追着炭火一起出门的问题。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问题。

“怎么是我一个人呢？老道还有老四叔和忠叔都要和我一起去呢。再说了，就算他们不去，还有韩家军的兄弟们呢。”

“他们都不是我。”

欸，要怎么说服比谁都清楚答案就是不舍得接受的人呢？这也就是重活了一次，换做是前世的她怎么可能容忍秦绍宸一再的胡搅蛮缠到需要她哄的地步。

韩孟殊起身推开崇华殿的窗户，让冷风冲进殿中，祈祷寒夜里的凉气能吹醒不想清醒的人。

“你看外面的雪这么大，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决定不了，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要做什么。”

韩孟殊背靠着窗，“我说了韩家女会护着你。就一定会护你到底。

你是安平和北境的主心骨，是不可能和我去西陵犯险的。你也知道对不对？”

秦绍宸应该是不好意思了，扭过脸去不敢再和她直视。

“北境正值隆冬大雪不断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假如过了这个冬天，萧爱成带兵回头来攻打我们，而我们又正好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那我们就是被犬戎按在肉板上随意下刀的肉。”

这些道理秦绍宸都懂。

秦绍宸也走到窗边，一只长长的手臂揽过韩孟殊瘦弱的肩膀，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低头对韩孟殊说。

“孟殊，你是那个在我心里点燃了希望的人。你要答应我：如果实在办不到，要保护好你自己。”

韩孟殊一记粉拳打在了秦绍宸的胸口上。

“哎呀，知道啦。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前世的秦绍宸要是知道韩孟殊去打仗，不说放挂鞭炮吧，也总会生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说上几句。

“哼，胸无点墨的莽夫也就只能打打杀杀，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