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黄尘滚滚，轻纱飘扬。沿路有几个赶路人，头戴纱巾行色匆匆地往北方走。

京洛在圣京的东北边，两地相距不过几百里路。萧晏一行人午后才从圣京启程，晚上得在途中驿站住一夜，隔日才能抵达京洛。

四更时，夜色最深的时候，萧晏摇醒睡在地上的语冰。

“世子怎么了。”语冰睁着微蒙的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

“起来收拾行李，我们现在走。”

语冰虽然不解，但还是照萧晏说的话去做。

两人手上拿着烛火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到马厩处解开两匹马，迅速翻身上马，往京洛方向奔去。

夜晚寒风凛厉，像一把刀子刮过两人的脸庞，马蹄奔跑的声音回旋不去。跑了两个时辰，东方的日光才终于破晓。恰好一群雁整齐地从天空飞过，只听得声声雁叫忽远忽近。它们飞远了又飞回来，来来回回几遍，直至最后往北方飞去不见踪影，也听不见雁叫。两人骑马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世子，好美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语冰笑得咧开了嘴，和太阳一样温暖。

“是啊，我也第一次见。”萧晏停住了骑马的步伐，金灿灿的朝辉照在她身上。语冰不禁看呆了，萧晏的皮肤本来就白皙得不似男子，特别在日光的照射之下，更显白肤胜雪。长途的奔波，发髻已经凌乱，散了一些须发下来，英气中带着一股柔美之态。

语冰此刻觉得圣京的人都瞎了眼了，世子再怎么无用也是能当小白脸的。

“语冰，你一直看着我干嘛。”萧晏回头看着语冰一脸发愣的看着她。

“世子，你真好看。”语冰由衷地发出赞叹，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股骄傲。

萧晏听到这番回复，嘴角也是一笑，扫平了几日来心中的焦虑。

“你也好看，我们继续赶路。”

越靠近京洛，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凝重。二月的寒冬，路途上只有枯树，和四处飘扬的尘土，路上已不见行人。

瘟疫......京洛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呢?那是她的家乡，那里有她的朋友，但是已经没有亲人。一想到这，萧晏开始加快速度。

两个时辰后，萧晏和语冰骑着马出现在了京洛的城门外。朝廷昨日传达了紧急指令，京洛不许进不许出，违者就地格杀勿论。

城门士兵把两人拦下，“来者何人。”

萧晏亮出令牌。士兵不解，世子为何出现在此处，难道这就是朝廷派来支援的人？两个人？

“世子，后面还有人吗？”士兵躬身客气问道。

“没有，就我们两人。”

士兵脸上的客气不再，甚至露出了怒气。朝廷未免太过分了，竟然就派两个人来敷衍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世子，现在京洛可是座死城。你这种贵家子弟，还是回吧，反正你来对于我们也没有任何帮助。”士兵看萧晏如此瘦弱的姿态，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放肆！”语冰出声喝道。

“现在京洛是谁在管事。”萧晏依旧挺直着腰背。

“没有人，凡是有点钱财官位的都逃了。”

萧晏点了点头，骑马进城。士兵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道：“看来也是个被人利用来送死的。”

骑马经过之处，总看见几个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在路边哽咽。萧晏眼中不禁泛着泪花，五日前，京洛的人民还是安居乐业。可是如今才不过五日，一切都变了。

萧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街口卖豆腐花的张婆婆。她翻身跳下马，连忙扶住要摔倒的张婆婆，语冰也跳了下来……

张婆婆的手在空气中抓了几下，才抓住萧晏的手。

“谢谢你，姑娘。”

语冰赶紧纠正道：“婆婆，这是我家公子。”

“哎呀，这竟然是公子，我真是又瞎又老了。”婆婆懊恼地对着萧晏道歉。

“没事，婆婆你看不见，怎么还乱跑出来。”萧晏双手帮张婆婆擦干净脸上的污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泥泞，不知道在这之前摔倒了几次。

“最近没人来吃豆腐花，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个情况。以前隔壁的老李都会过来帮我照应一下生意的，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了。我要去他家看看。”张婆婆着急地拉着萧晏的手说道。

“语冰，你去把马拴好，我带婆婆去。”

“好。”

萧晏牵着婆婆，听着婆婆的描述走到了老李家，其实萧晏知道怎么走，这条路她走了不下几百遍了。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名男人倒在门口，身边围满了苍蝇。萧晏让婆婆扶着墙壁，连忙跑过去探脉，可惜已经断气很久了。萧晏无语凝噎，没想到京洛的瘟疫竟如此严重。

张婆婆见萧晏一直不出声，担心地问道：“公子，老李在吗？”

“不在，我看他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可能是出远门了。”萧晏对张婆婆撒了谎。

“婆婆，现在瘟疫横行。你跟着我吧，我照顾你。”萧晏回来扶着张婆婆，细声说道。

语冰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动容。她家世子无论被人如何欺负，一直都是这么善良的人。

“我一个老太婆跟着你个年轻公子，这像什么话啊。”张婆婆连忙摆手拒绝道。

语冰上前，“婆婆，我来照顾你，你放心的跟着我们。”

两人也不等张婆婆说话，就一左一右地牵着婆婆走了。

“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知府。”萧晏板着脸色，不怒而威。

知府是她在京洛除了晏府最熟悉的地方，无聊之时还会躲在公堂之后听爹爹审案。

语冰觉得奇怪，为什么萧晏好像对这里十分了解，可是明明世子从未来过京洛。

知府里还有官兵驻守，见来人拿着京中令牌，不得不放行。语冰才刚把张婆婆安顿下来，门外就传来暴动声。想必是朝廷中派了两个人的举动，激怒了京洛的老百姓。

“朝廷这是要把我们关起来等死啊。”

“本来太守一家在，什么事都没有。”

“是啊，就算有瘟疫。晏夫人和晏姑娘的医术也能制止住的。”

“什么狗屁皇家，躲在圣京享乐。”

难民们愤怒的声音，在滔天骇浪的声势中，情绪越来越失控，大家开始撞击大门。

……

语冰着急地踱步，“世子，这可怎么办啊。”

萧晏手轻轻叩着桌面，发出阵阵声响，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语冰，你医术如何？”萧晏停止了敲桌子的声音。

“治普通疾病没问题，如今这种瘟疫......”

“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照做，不要犹豫。”

“是。”语冰坚定地答道。

“现在把大门打开。”

语冰虽然还是有一丝犹豫，但看到萧晏的眼中的冷意，便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