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棠却像是没听出来,淡淡一笑,道:“谁说的这话,自然是要与我一起来,不然本姑娘独自下场,岂不是很没面子。”
然而先前说话的人没有应声,温若棠耸耸肩,“既然如此,还是把场地让给有骨气的少年吧。”
不是她没有那个射箭的本事,实在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姑娘下场比拼,她想要融入环境和气生财,而不是作为一个异类存在。
季忘归忽然说:“我来。”
“嗬!”大家发出惊呆,兴致高昂起来。
季忘归从温若棠身边走过,从旁边的随侍手接过弓与箭,搭后几乎没有瞄准,直接就射了出去。
羽箭破风,呼啸而过,正中靶心!
少年们大声叫好,女孩子们也都娇娇软软地说着“厉害呀”、“不亏是季公子”之类的话。
季忘归回头拿羽箭,目光扫过温若棠。
温若棠只是漫不经心地鼓了下掌,一双眼却没离过左溶溶。
眼见着她和陆清徽越走越近,温若棠着实有些担心。
季忘归微皱眉头,将第二支箭搭在弓。
众人的欢呼声中,羽箭离弦,铮铮地穿过空气,然后……于半途中栽倒在地,看起来比之前陆清徽那一下还后劲不足。
欢呼声戛然而止,好些人的嘴还长得大大的,双手还鼓着稀稀拉拉的掌,不免都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季忘归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把弓放回随侍手中,道:“就这样吧。”
温若棠心中疑惑,之前在将军府的小校场中,温景焕罚他连射五十箭,虽然之后的十余箭不太精准,但那也是都在靶心左近徘徊,如何到了这里,第二箭都射不准?难道他在藏拙?
可一般人藏拙,是怕人暗害,季忘归都已经是这般身份,能怕谁暗害?
尴尬的气氛里,唯有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衫的女孩子轻摇团扇,温柔地道:“季公子本就不擅此道,第一箭正中靶心已可见天赋异禀。”
于是便有其他女子开始附和,“是啊……算天赋异禀了。”
“没错没错,季公子的能耐,本就不局限于这一方校场之中。”
温若棠小声问温亦涵,“那位姑娘是谁?我瞧着好像挺多女孩子都想与她交好。”
“是徐家的长昭郡主徐兰语,她母亲是圣亲妹,临阳长公主。长昭郡主一贯中意忘归,不论忘归做什么,郡主都会夸赞,听说还带着几个姑娘一起,给忘归写诗,宣扬‘如玉公子’的名头。”
温若棠觉得这些举动有些耳熟,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不是和饭圈粉头带着小姐妹们给爱豆打call控评一样嘛!”
“何为饭圈?何为粉头?何为爱豆?何为……”
这些名词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温若棠摆了摆手,无语望天,“这看脸的世道哟!”
不过有了那几句话,大家都找到了台阶下,也不如先时那么尴尬,有些和季忘归关系还不错的世家子弟甚至去揽住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没耐力不持续可不行。”
季忘归淡淡说:“以后再练。”
“没问题,以后咱们练的时候,也喊你,你别又推脱了。”
“嗯。”
……
温若棠道:“别看季忘归在大家面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缘倒是很好。”
“女孩子们就不必说了,你也说了,看脸的世道。”温亦涵解释,“至于男子嘛,你可能不知道,忘归虽然话少,出的主意却十分有用,而且他从不问出身,从不看家世,只要出手,必有助益,所以很多同龄人都服他。”
少年们大多数还没有沾染朝堂之中的老大人们蝇营狗苟曲意逢迎的习气,能在这个圈子里拥有这样的地位,并不靠越国公府的权势获得,显然是细水长流自己一步一步达成。
温若棠忽然有点佩服季忘归了。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左溶溶居然和陆清徽跑了不远处的湖边柳树下说起了悄悄话,温若棠再也忍不住,大步过去,想要拉左溶溶出火坑。
可是还没靠近,就听见自己的大名出现在左溶溶口中,“……若棠姐竟然这样对你吗?她在我面前还是很好的。”
很明显俩人都说到了激动处,陆清徽的声音也不小,“那当然了,你是谁,你是越国公府的姑娘,她那么势利的人,怎么会不赶着找你。”
“那陆公子现在究竟有何打算呢?难道就想和若棠姐这样共度一生?”
“我……我也不想啊……可是……”
“可是?”
“左姑娘,你单纯不解世事,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陆家家道如今中落,若是寻不到强有力的姻亲,我爹爹在朝堂中会举步维艰,我以后想为大锦效力,也很难找到机会。”
“不就是强有力的姻亲么,越国公府算不算强有力?”
陆清徽像是惊住了,半晌才说:“左姑娘,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什么不重要,我只是觉得,对方既然都已经想退婚了,你应该好好考虑,好好选择,做出正确的决定,免得后悔。”
说完这句话,左溶溶没有再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
然而这一转身,就看到了温若棠。
“若棠姐!你在这里多久了?!”
温若棠笑了笑,“有一会儿了。”
左溶溶很急切地说:“若棠姐,我,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温若棠却肯定地摇摇头,“不必多说。”
左溶溶前几步,似乎想去拉温若棠的衣袖,温若棠却退后一步,定定地望着她,“溶溶,真的不必多说。”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左溶溶忽然点了点头,“好,我不多说。”
温若棠连记眼神都懒得给陆清徽,直接转身离去。
陆清徽跳脚道:“你看,你看,她就是这么傲气,明明咱们也没说什么坏话,甩脸子就走,一点也不体面。可是我又不能……不能……”
左溶溶暗暗“呸”了声,“确实不体面。”
温若棠离开了左溶溶那边,就一径找到季忘归,“季公子,我有事想单独问你。”
季忘归的眉头蹙了蹙,和身边的人微微颔首以示歉意,便带着温若棠走了几步,“你该喊我什么,没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