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处亭台楼阁,到了一汪晶莹剔透的湖泊边,湖水平静,只微微泛起涟漪,清可见底,想来便是清泉汇流而成。
一旁的水榭上书着“听香”二字,温若棠忍不住就笑了笑,难不成这里还有一位香帅?
不过这么看过去,香帅没有,宫女太监倒是比别处多了好些,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小太监一面引着她们往水榭里走,一面笑道:“已经有几位夫人和姑娘到了,陪在皇后娘娘身边逗乐呢。”
温夫人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袋子,偷偷地塞给小太监,“多谢公公带路。”
小太监十分自然地接过,脸上的笑容更盛,“皇后娘娘今日心情不错,也宣了三皇子来,三皇子早晨要去南书房读书,会在午膳时分到。”
温夫人这就懂了,当着他的面回头吩咐温若棠,“听到么?三皇子也会来,说话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冲撞了贵人。”
温若棠点点头,嘴闭得更紧了。
“皇后娘娘,温将军家的温夫人和温大姑娘到了。”带人到场,小太监躬身下去禀报。
其实按道理来说,温若棠在温家,就应该是大姑娘,但温景焕和方萱认为,姑娘是比小子更值得疼爱的心肝肉,将她另外排行显得生分,所以温若棠就跟着哥哥,算行三。
自然,对外,这种做法也有把女儿当儿子养、不可看低温若棠的意思。
下人们都喊三姑娘,这名头慢慢地便传了出去。
然而到了宫里来,皇子是皇子,公主是公主,半点不能出错,温若棠再怎么被喜爱那也是女子,既是女子,怎能和她的两个哥哥相提并论?
温夫人和温若棠都听出来称呼变了,别的没有,倒是更坚定了不能做皇子妃、不能入宫的决心,娘俩低头行起大礼,一切都规规矩矩。
“臣妇温方氏,携女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万事顺遂。”
皇后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快起来吧,让我瞧一瞧温家的姑娘出落成什么样了。”
温若棠半抬了头,一抹大红色的衣衫入眼,余光微微往上,便是一张面如满月的面庞。
皇后的五官称不上精致,但胜在合在一起,便显雍容,大约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呆的久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势,叫人不敢亲近。
此刻她悠悠然一笑,言道:“不错么,已经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容貌也出挑,便是比宫里一些年轻的妃嫔也不差,嗯……有你娘年轻时的影子。”
温若棠赶紧道:“臣女不敢和宫中娘娘们相比较,再说宫中的娘娘们个个都容颜如画,再添上几许高华气度,臣女唯有仰视。”
温夫人也微笑着道:“皇后娘娘可不能多夸她,本就是个皮猴性子,再得您夸赞,岂不是要和臣妇年轻时那样,在家里无法无天了。”
皇后闻言,似乎十分感慨,“说起年轻那阵,你跟着你那个任职云麾将军的父亲没少在外面打猎,人人都晓得方家的闺女能上战场,你一旦骑上马,搭上弓,多少人的目光就离不开你。”
“皇后娘娘谬赞了,那时候皇后娘娘倾国倾城,是整个京城最娴静柔端的大家闺秀,那些目光,自然都是在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摇摇头,“真要说起倾国倾城,那还得是……罢了,多喜庆的日子,不提她。”
温夫人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是”。
皇后又拢起一抹微笑道:“每每说起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别的,你看着你家闺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呢,我瞧着不像你说的什么皮猴性子,倒是很适合陪着我写字。”
她看到温夫人想说话,便直接偏过脸去,面对温若棠,“你叫若棠是吧?听说前段时间,你本来有的婚约也退了,正好进宫来跟着我学写字如何?”
温若棠本是静静地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忽然说到了自己身上,刚忙福了福身,“回皇后娘娘的话,说起写字……就在前几天,臣女刚被人嘲笑了,怎敢还到娘娘跟前献丑。”
“就是因为被嘲笑了,才要发愤图强啊。”
“臣女要是有娘娘这样的天赋,发愤图强也就罢了,可臣女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她抬头,眼里都是惶恐和羞愧,“偏偏臣女家里教导过,笨可以,不能给人家拖后腿,臣女不论如何也不敢拖娘娘的后腿,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点着她对温夫人道:“你看看,就是同她开个玩笑,倒是给吓着了,温夫人快哄哄。”
“能得娘娘指点两句,是福分。”温夫人平静而平淡地回了一句。
皇后又笑,“好了,今天是宴饮,原是想着故人之间可以聚一聚,更能看一看年轻的孩子们,说指点就太严肃了,来人,给温夫人和温大姑娘赐座。”
这么半天,终于算是过了关,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座位。
温若棠想,宫外的人进宫累,宫里的人,更累。
刚坐下,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接着就是一句嘲讽入耳,“还真是草包一个。”
温若棠看过去,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那个小姑娘满眼都是鄙夷,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显然“草包”二字,是冲自己来的。
这个人么,她倒也认识,当初在越国公府,就是她忽然出来,排揎了自己,结果被左溶溶和温亦涵骂哭了。
温若棠知道怎么治这种喜欢找存在感的人。
她睁着一双无辜又迷茫的眼睛,看向这个小姑娘,“你是谁?咱们见过面吗?”
小姑娘的双手骤然紧握,“你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你是哪家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家世不太好,平常很少来这种宴席吧?我想大约是这个原因,咱们才没有见过。”
一连串的问话,差点把小姑娘问懵,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低声而快速地说:“你记清楚了,我叫秦月仪,之前在越国公府我们就碰过面,而且像这样的宴席,我常常参加,反倒是你,没有资格被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