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意知道嘉元帝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若是真心实意怎么还自称朕。
老父亲凉嗖嗖道:“也许是有些人长得太可怕了吧,才让我家囡囡如此惧怕。”
嘉元帝没什么表示,其他人也佯装没听见,也就崇王有底气乱说话,嘉元帝会不会责怪他了。
安静了片刻,嘉元帝站起身开口说了一通场面话,大意是说都不必拘谨,在座的都是亲人。
然后有内侍端了托盘上来,站在嘉元帝身后。
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家中辈分最大的写一个福字,用红布包着送给小辈驱灾辟邪。
嘉元帝虽然不是在座辈分最大的,却是最大的,自然就由他写字了。
嘉元帝道:“此番就同往常一样,千彰先来吧。”
嘉元帝的意思是崇王第一个去拜年,也不是作为晚辈,就单纯的相当于嘉元帝是家族族长,崇王作为更低的身份去拜年。
李承意陪着崇王一起躬身行礼。
崇王道:“祝陛下新年快乐,年年有肉吃,祝皇后娘娘新年快乐,年年有菜吃。”
李承意也不知道崇王这么说有没有问题,只知道崇王年年这么说,让他的野蛮形象深入人心。
李承意有一箩筐的祝福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低着头干巴巴道:“祝陛下,娘娘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嘉元帝并不介意父女二人的敷衍,一人送了一句祝福语,每说一句便有一个红包被内侍送到他们手上,就轮到了下一个。
李承意拿到红包就收了起来,老套路了,她以前也帮嘉元帝写过这个,不知道这次又是谁代写的。
后面的祝福语一句比一句出彩,什么辞旧迎新,愿君悦兮,现场吟诗一首的也有。
发完红包宴会就开始了第二轮。
内侍端着盘子上菜,倒酒,不过根本没人动筷子。
嘉元帝站起身,举起酒杯,敬道:“诸位族亲,新年快乐。”
男人们都端起酒杯回敬过去:“陛下新年快乐。”
喝完了酒,就到了第三个环节,这大概是对小孩来说最痛苦的一个环节。
嘉元帝:“小辈们今年都有些什么长进?”
“小女有一首诗赠与陛下。”
一时吟诗的吟诗,送画的送画,跳舞的,弹琵琶的,吹笛子的各显才艺。唯有崇王和李承意坐在最显眼的角落吃吃喝喝不吭声。
他俩就是来白吃白喝的。
表演?按崇王的话来说,上赶着被人当猴看么。
“一点过年的味道都没有。”崇王压低声音对李承意道:“等会散了爹带你去看龙神祭,之前你年纪小,还没带你去看过呢。”
嘉元帝含笑问道:“千彰在和承意说什么?”
“没说什么。”
嘉元帝忽然开口。底下弹琵琶的那位郡主还以为是他要夸自己,结果是和崇王聊天,那位小郡主被忽略了个彻底。
那位郡主一时心急,甚至还弹错了一个调,弹断了一根弦,骤然停下。
那位郡主好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含含糊糊的也没人听清。
骂完之后,那位郡主整理好心态道歉:“皇叔,承恩失仪了。”
嘉元帝摆摆手:“无妨,家宴而已,又不是什么严肃场合。在我们面前失仪也就罢了,将来要是御前失仪,我可就不饶你了。”
那位承恩郡主抿唇笑了笑,道:“承恩知晓了。说来,承恩曾经听闻崇王殿下勇猛无双,都说虎父无犬子,崇王殿下的女儿想必也是不凡吧。”
李承意没想到自己吃吃喝喝都会遭人盯住,这可是去年没有的待遇。
一想也能想得通,要赖就赖太子给她挡那一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传遍了天龙城。
李承意:不传谣,不信谣。
崇王道:“不知承恩殿下何处听来,小女不过六岁,哪会这些取悦男人的把戏。”
崇王说话从来都不客气,直说李承恩弹的琵琶就是拿来取悦男人的。
崇王这么一说,李承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如果吹拉弹唱不是取悦男人的东西,为什么大家族里面只让女子学,不让男子学。其实李承意清楚的知道音乐是雅俗共赏的东西,不过现在被人当成了工具。
李承恩脸色有些难看,身份不如崇王的人不敢开口,场面一时寂静,过了片刻嘉元帝才开口解围。
嘉元帝道:“千彰狭隘了,音乐这东西,那些下三流的女子弹唱的靡靡之音才是取悦旁人的,贵族学来只是修身养性。千彰,你就需要多学学,改改你那臭脾气。”
不是臭脾气,是对着他们李家没什么好脸。
崇王哼哼:“反正我就是个俗人,欣赏不来,囡囡也才六岁,弹弹弹,我弹他的鱼尾纹。”
“你呀。”嘉元帝很宠崇王这个老顽童的模样。“就宠着承意吧,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宠坏咯。”
宠坏了又干他何事。
崇王面上生着气,心里不屑一顾。
嘉元帝一脸无奈,见李承恩还抱着琵琶傻坐在下面,嘉元帝挥了挥手:“承恩,下去吧,你都快及笄的人还还和小孩子置什么气。”
李承恩再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她谢恩抱着琵琶回座位,算是把李承意记住了。
又有位拉二胡的郡主大大方方上了台。
“父王。”李承意和崇王悄悄咬耳朵,“我想借把琴去乱弹一气。”
宫商角徽羽商商羽羽摸到哪根算哪根。
崇王知道李承意为什么上赶着去丢脸,他点了点头:“去。”
为什么?不就躲皇后那老娘们么,上去丢个大人就丢呗,反正李承意还小,能拦住皇后想借题发挥求赐婚的心思才是最要紧的。
皇后那人死要面子的,在李承意改变或者众人淡忘这件事之前都不会再提替太子求娶一事。
果不其然,李承意琴还没借到,那位拉二胡的郡主嘉元帝夸了几句别出心裁下了台之后,皇后就道:“趁着今天年夜大喜的日子……”
李承意朗声道:“皇叔,承意有一曲献给您。”
皇后眉心突突的跳,她有些不祥的预感。
嘉元帝眉毛一挑做了个悔恨终身的决定:“哦?承意竟也有一曲献给朕?朕倒要听听承意能弹出什么样的曲子。”
李承意环顾四周:“谁借我把琴?我是临时起意的,没带琴。”
那位拉二胡的郡主含笑送了把琴来,然后李承意的琴声成了她这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