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宛沚将手中的剑收起,然后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寂静,随着太阳的升起,遍地的狼藉逐渐被看得一清二楚。不管是曾经什么样的人,此刻都化作了一具沾满了鲜血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环视了一圈,然后收回了视线,抬头看着太阳。
耳畔只剩下了风声,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吁”
马匹停下了脚步,年轻的代理将军扯住了马缰,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或者说不止是他,跟随着他一起前来的所有士兵全都扯停了马匹,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本大片的空地,此刻已经尸横遍野。地面尽是尸体,分不清哪些是江阴战士的,也分不清哪些是敌军的。他们混合在了一起,满身伤痕,无论活着的时候是怎样的骁勇善战,现在全部陷入了长眠之中。
他静静看了一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突然袭来的悲伤和痛苦令他几乎无法好好地骑在马背上,于是他直接翻身下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战场走去。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最终他跪倒在地上,一直憋在心头的那滴泪终于夺眶而出。
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下马,齐齐跪在地上。从天空看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融进了地面中一样。
只留下哽咽的哭声。
清理江阴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很多士兵死死地抱着城门,甚至有的手指都潜入了石头之中。那血肉模糊的场景看的他心惊肉跳,并不是害怕,而是无比的感动,还有悲怆。
战争的爆发总是会带来死亡,不论是失败又或者是胜利的一方,士兵和百姓都是受害者。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小声地对着死去的战友说,他不敢大声说话,就怕一开口眼泪就再次流下来:“真的。”
似是逝去的灵魂感觉到了他的话语,他伸手将他的手拔了下来,然后将他抱到了一旁。
旁边的士兵都在挖坑,准备将这些士兵全部都埋起来。这是一项大工程,而且还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军。
但是他这么说了:“全都一起埋起来吧。”说着他停顿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他们都是战士。”
军师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们是侵略者。”不过他还是去挖坑了,毕竟在无法分清的情况下只能这样做,否则自己的士兵也不能入土为安。
看着军师气呼呼地离开的样子,他有些好笑,不过此时的他笑不出来,反而差点又再次落泪。
没错,他们确实是侵略者,这点没的说,也是事实。
明明刚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战争,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仇恨,而是有种希望世界能和平的心愿。
他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不想再看到刚刚那样的尸横遍野。
可是这样的梦想简直遥不可及,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和平简直是一种奢望。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不可能会有和平。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想要试着去努力,顾徵曾经告诉他的,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推开城门,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城中。在那扇沾满了无数血肉的城门之后,干净而平和的城内与之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就好像某个清晨的早上,城民还都未醒来,大地还在沉睡的模样。
他依靠着城门旁的柱子静静地看了一会,直到太阳都落下山去,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边却突然亮起了火光,有士兵拿着火石走了过来,然后将火石放在了他的手上。
“大人,您要不要去……”
他站直了身体,跟着士兵往前方的屋子走去。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士兵向着他鞠躬行礼,然后就走了出去,站在了门的旁边,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砰。”
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他将火石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瞬间光亮就布满了整间屋子。
床上躺着一名穿着白色锦衣的女人,她的长发垂下,柔软地落在苍白的脸颊边,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的柔软和清丽。她看起来就像是安静地睡着了一样,美好的让人不敢去碰触。
他呆呆地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他准备先前走,却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感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这么跌到在地。
“大人,您没事吧?”
听到屋内传来的动静,门外的士兵忍不住紧张地问道。刚刚结束了战争,现在他的神经还是很紧张,手中的剑都已经出鞘了。
“没事。”他说,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说话,他的思想和他的肉体似乎已经分开了:“只是……突然没留意。”
士兵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再想起屋内的场景,一时间沉默了。
他用手去扶着地面,想要支起自己的身体,可是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浑身的力气好似突然在一瞬间全部被抽走,在战场上奋斗了几天几夜,套灯探讨计划,连夜作战的那些疲惫突然在此刻全都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他,就好似暴风雨中的大海,激起了千层巨浪,瞬间就将他掀翻在地。
他站不起来,最终爬着来到了床边,他艰难地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庞,那冰冷的温度简直冻伤了他的指尖。
“顾徵?”他的声音十分地轻,就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给带走。
床上的女子依旧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放下了手,在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个世纪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窒息的感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屏住了呼吸。
咳嗽几声,氧气重新进入到自己的鼻腔,然后灌输到大脑,他这才感觉好多了。他扶着桌子,终于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桌上有一封信。
信纸看起来是非常名贵的那种,带着一丝灵气,这种纸张不是寻常人可以用得起的。他直觉这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再次看了一眼顾徵,他伸手将信纸拿了起来。
一触碰到他顿时就感到一股令人感到舒适的凉意传到了手臂上,一时间那些疲惫的感觉都好像消失了,这让他感到很是奇怪。
他三下两下地拆开了信封,然后将信拿了出来。
这个笔迹……是秦临安的。
他将信封放在了桌上,信足足有好几张,看起来写了很多东西。
写给顾雍。
开头就是自己的名字,这让他不禁感觉心脏微微一跳。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就说明我已经死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战场上每天都在死人,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了我而已。
不过你要是能看到这封信的话,那也说明我们赢了。
赢,想到那副场景就令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写到这里,我突然开始期待你能看到这封信了。
顾雍扯动嘴角似是像要微笑一下,但是他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的整张脸布满了灰尘和血渍,唯有一双眼球晶莹透亮,就像是泡在水中的黑曜石一般。
江阴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几乎什么都没了,这信纸我还是找一个外乡人借的。说实话,她刚拿出来的时候我都吃惊了,这样好的纸张别说边疆了,就算是那群皇族也不一定会用的这么奢侈。
外乡人?顾雍疑惑地看了下去。
写到这里按照你的性格肯定会怀疑那个外乡人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了,不过这次你错了。
之后就是有关那个外乡人,洛宛沚的故事,从她将顾徵救回来,再到之后的激励,还有胜利的第一场战全都给详细地写了出来。
其实我知道就算是写到这里你还是会怀疑什么,说起来你这家伙也真是有意思,和你姐一样心肠柔软,但是一涉及到这些事情又开始疑神疑鬼。真不知道说你是什么好。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城墙上左边最边上从下往上数第十五块石头里塞了眼石,如果还没被破坏的话,你或许能看到战场。
最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得赶紧去睡觉了。虽然并不是很想去睡,但是顾徵曾经说过,没有好的睡眠就不会有好的精神,所以就先到这里吧。
顾雍手下微动,将信纸合了起来,不过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便下意识将信纸翻了过来,发现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你曾经一直阻挠拒绝让顾徵嫁给我,现在我们都死了,你总拦不住了吧?
他将信纸捏了起来,喉咙里吐出似笑非笑的声音:“秦临安,你,你还真是不死心,我怎么可能会……会让我姐她……我姐她……”
他还想说下去,但是已经哽咽到语不成声,他顺着桌子滑落在地。信纸散开落了一地,有泪水滴在纸张上,晕开一层墨迹。
不知过了多久顾雍才重新站了起来,将信纸一一捡起,然后走到顾徵的身边,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走出了房间。
在门口等待许久的士兵看他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大人,等会……”
顾雍伸手示意他暂停,然后径直往城外走去。被打断话的士兵并没有生出什么恼怒的情绪,他看了一眼屋内,忍不住叹气,最终伸手将门关上。
他一路走到了城外,因为天黑士兵们已经停止了挖坑,他们升起了篝火,正在将尸体都搬到一旁。
走到城墙的尽头,他踮起脚尖伸手触碰到了第十五块石头,然后直接将外面的石头敲碎。在石头的里面果然藏着一颗圆圆的,青蓝色的石头。
顾雍将眼石,然后拿出了一张纸平铺在地上,接着往眼石里注入了灵气。顿时眼石一亮,然后将里面记录下来的画面直接印在了纸张上。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无数士兵死在战场上,看着洛宛沚出现,看着她斩杀了最后一名敌人,看着她转身离开,在天阳初升的时候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最终他将石头握在了手心,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天际,月亮已经成了半圆。
也不知道现在尽子规在哪里,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让他继续去自己玩吧。
想要把筷子掰开,不过突然意识到自己少了一只手,这就让她有些郁闷,再一看子睿竟然真的闭关了,这酒让她更郁闷了。
用魂魄凝结出了左手,然后顺利地掰开筷子,她的心情重新亮堂了起来。有个不能融合的魂魄还是挺好的,最起码能在你手被砍断的时候可以再弄个假的出来。
不过不是自己的总感觉有些不协调,而且怪怪的,力量也没有原来好。
其实当时找回左臂再接上也是可以的,但是那么多尸体,鬼知道手臂它飞到哪里去了,她也想过扒拉一下,但是最终望洋兴叹,然后就直接走了。
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的手臂长回来。
将面吃完之后洛宛沚就离开了酒家,然后买了一份报纸,翻看着最近的消息。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自己和尽子规就已经失去了热度,从头版头条沦落到边边角角,而现在最大热度的事情从魔君现世变成了洞天福地召开的炼药师大会。
“啊哈,这比赛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难道我已经逆天改命成了主角了?”洛宛沚忍不住大笑三声,然后就看到了大黑体字下面的一行小字。
初赛报名已经在上周结束,接下来是十天的准备时间。炼药师大赛将在十天之后开始。
洛宛沚心中的卧槽还未说出口,再一看时间,比赛明天下午就开始了!
“卧槽!”她猛地就将报纸扯成了两半,这么点的时间她赶到地点估计都不够,还想要补报名简直是难上加难。她错了,逆天改命什么的是不存在的,这天道怕是没有经过来自现代人的毒打。
将报纸捏成一个团揣进兜里,洛宛沚赶紧就一边召唤朱雀,一边赶紧买起了前往洞天福地的地图。
天道不让她去,她还非要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