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下钟声敲响,顿时整个场上的空气都为之一阵,结界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而云修此刻眼前的场景已经几乎凝成了实质。
一道惊雷落下,激起的火花让他几乎能闻到那灼烧的气味,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但这就是东皇钟能够被称为神器的厉害之处就算你能够意识到这是幻境,但一旦开启不管你的意志如何都会强行陷入这个世界。而当年在东皇钟敲响第十下的时候,整个幻境直接就爆炸了,而方圆百里所有陷入东皇钟幻境的,无论是神还是魔,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大地开裂,所有的场景好像一瞬间向前平移,眼前的苏城一会儿就成为了座山,他猛地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那忽隐忽现的幻境终于再次褪去。
苏城的额上落下了汗水,其中还参杂着淡淡的红色。
就是因为知道云修的实力所以在一开场的时候她就直接拿出了东皇钟。这钟之前一直在她的识海中吸收着灵气,已经温养了足够长的时间,但却没想到现在已经敲响第五下,云修竟然还能控制住自己。
呼吸都开始有些艰难了,每一次敲响东皇钟所消耗的灵气都是可怕的,周围空气里的氧气都好像被抽走了,她咬着牙,两人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你又何必这样苦苦支撑着呢?”云修的眼中终于褪去了漫不经心,而是认真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想赢,我会直接认输的,你是女人,我应该让着你。”
苏城本来已经有些恍惚的神志在听到这句话后又重新恢复了过来,她简直要气笑了,云修这个人她也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作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皇子,他可能永远也学不会什么叫尊重。
她没有说话,因为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与其和小学生吵架不如省点力气。
但是她的心里也很没有底,东皇钟她最多也就敲响过第六下,而且那次在之后直接就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来。现在她的身体情况远远没有上次好,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下……能不能敲响第六下都是个问题。
有液体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猩红的颜色,云修已经逐渐从幻境中脱出,他手上出现了一支长枪,直接就向着她的手腕而来
“铛”
“咔嚓”
苏城一口血吐出,血雾溅落,而随着她这一口血的吐出东皇钟缓缓敲响了第六下,而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场上传来了无数碎裂的声音,只见那穿透苏城的金丝在那一瞬间全都崩裂,像是无数星星坠落,掉落在比武台上。
世界瞬间变得天崩地裂,云修后退一步,差点没从断裂的深渊里坠落,不过在即将掉落的那一刻回过神来,然后一步走回了比武台上。
第六下钟声敲响之后场景的虚幻和现实几乎已经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不断地在他的眼前来回交错。他抬头,在从金线中脱身的苏城跪倒在地上,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膝盖才没有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般,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看来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云修有些艰难地说着,此刻幻境中的攻击已经影响到了他,他咳嗽两声,握紧了长枪:“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
苏城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摔在了地上,手腕被枪尖贯穿,钉在了比武台上。虽然比武台没有被破坏,但是她却已经动不了了。
东皇钟有些晃荡,她爬起来,手指表皮的肉都几乎完全消失,也没有任何血肉,只剩下了白骨,看起来十分可怕。
“要是真的这么想赢的话……你求我,我就认输怎么样?”云修低头凑近了她的耳垂,笑容轻佻暧昧:“反正你是我的东西。”
苏城艰难地想要爬起,枪尖直接扎透了她的静脉,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血液不断地涌出,在白色的比武台上格外扎眼。
云修皱起眉头,就看她抬起了头,漆黑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猩红色,却在下一刻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你真是……”她开口,嗓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听不懂人话吗?!”
看起来虚弱的好像快要死掉一样的苏城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长枪被她的力量带起,在她的手腕上留下长长的一道伤疤,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浑身上下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我不是你的东西,也不需要因为性别而被谦让。”她的眼神锋利更甚剑刃,她对着东皇钟张开手:“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人!”
“铛”
在她耗费最后一丝力气放出自己所有的光属性之后,飘浮在空中的东皇钟,敲响了第七下。
像是天降一把巨锤,又像是脑中有巨大的鼓被敲响,云修感觉像是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眼前一晃,出现的是漫天的闪电以及完全崩裂的地面。
这是幻觉,对,没错,是幻觉!
万千道闪电同时降落,直直地正中他的身体,火花四溅,飞沙走石,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消失。大地崩坏,天空顿开,就连他的意识也快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等云修重新恢复自己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纯白色的床上,他坐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这里好像是二楼的临时病房。
“诶哟,你醒了?”
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扭头就看到且飞白正坐在旁边看着他,他旁边坐着的女生好像叫环佩,而在他的对面……
他睁大了眼睛。
“东门说你手上的伤口上附有法则的力量比较难以去除,他说你最好去楼家的净潭试试。楼渊现在不在这边,等比赛结束了要不去一趟洞天福地?”
“好,不过现在这样其实也没关系的。”
“虽然手指确实还在,但这样真的能好好的拿东西吗?”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之前和他比赛的苏城,还有站在她床边的洛宛沚。
“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东门还说需要两个小时左右。”洛宛沚注意到他那边的动静,有些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云修这才恍然,原来自己陷入幻境之后竟然过了一个多小时才醒来?那比赛……很显然是他输了。
一旦丧失行动力超过一分钟就会被出局,这是比赛规则之一。
此刻的苏城在听到洛宛沚这句话后看向了他,她的眼神平淡,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眼中再也没有丝毫涟漪。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许恐惧的话,那么在刚刚那场战斗结束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打败了云修,虽然结果是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她终归是赢了。
想到这里,她对着云修露出了笑容,这是她第二次对他笑,和第一次一样,但他却无端有一种恐慌的感觉。
他隐隐能够感觉得到,苏城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情分,甚至连负面的都没有了。以后再见面,也只是一个过路人,或者是一个“认识的人”。
“马上就是归海鹤和凪非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沈建国突然出现在门口,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洛宛沚顿时兴奋起来,她向着苏城告别,然后蹦蹦跳跳地跟着沈建国一起下去了。
在洛宛沚离开之后这间房安静了下来,且飞白在和环佩小声地说着等会要去吃什么,苏城打开沈青钧送给她的书,云修坐在那里,好像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相较于二楼这间房的安静,场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在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之后学生们的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甚至激动的恨不得自己上场去打一场。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在看到沈建国和洛宛沚的身影之后辰九招呼着他们:“快点快点,比赛都已经开始了。”
就和辰九说的一样,此时台上的两人已经一言不合不对,按照其他人的说法,这两个人压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动手了,而且上来就是扔大招,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打得很凶啊。”洛宛沚凑近沈建国看清了场上的画面:“不过归海鹤的等级比凪非高,感觉凪非会输。”
“不只是输这么简单。”沈建国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看,归海鹤这几下都是朝着凪非的致命处而去,一下太阳穴一下咽喉。”
“难道他想要杀了凪非?”洛宛沚说出这句话后又感觉有些不妥:“不对,应该是,他要杀了凪非!”
“你这两句话……”辰九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
不过归海鹤这么明显的下杀手并没有遭到其他人的不满,因为凪非同样是招招狠厉,不管是灵气还是攻击无一不是冲着他心口而去。虽然其他人打架一般也都是往致命点下手,但这两个人很明显都没有留手,要是命中估计就是横尸当场。
必过比赛规则本来就包括死亡概不负责之类的事情,也因此场下学生也虽然看的感觉惊心动魄,却没有人说什么。
“你很紧张吗,为什么要用力地抓我的手?”在看了一会后沈建国忍不住开口了:“轻点!轻点!”
“对不起。”洛宛沚赶紧松手:“打的真是精彩,有点入戏了。”
“你这个入戏是怎么回事……”沈建国有些无奈,她呵呵一笑准备蒙混过关,突然发现一旁的扶手断了。
“难道我真的下手力量这么重把扶手都给弄坏了?看来我要轻一点了。”
台下众人是什么样的想法台上的两人并不知道,也不在意,眼中沸腾着杀意,每一次都向着取对方性命而去。
又是一次刀尖擦着脖颈而过,凪非轻喘着气,他已经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痒,气血翻滚,身体已经开始疲劳了。
果然以自己的等级对上归海鹤实在是有些勉强,不过这不是他早就明白的事情吗?
再次躲过攻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一招一式完全都没有从脑中过,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地攻击。
该死的归海鹤,该死的归海家……
一剑而下,他终于慢了一拍,胳膊被划出一道血痕,血液像是被拉成了一条红线,衬得归海鹤眼神越发阴沉。
凪非毫不畏战,他迅速翻手回击,也在归海鹤的手背上拉出一道伤口。
只可惜比起归海鹤造成的实在是有点浅了,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因为他的力气已经远远不如开始,甚至还能维持着速度不断地躲避已经是一个奇迹。
他肯定会输,这是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了起来,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惊采绝艳的女子。天赋异禀,实力和容貌无一不缺,最好的学院向她伸出橄榄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也是这么想的,并且为她感到高兴。
但是在后来的有一天她出门后却再也没有回来,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平常的在森林里过夜了而已,但是一天又一天,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就这样,八年过去了。
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但是他却执意地认为,她还活着。
世间就是如此,人走茶凉。很快人们就忘记了曾经还有这样一个天才存在过,世事更替,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他却一直认为她还活着,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只不过是他还没有找到她而已。
直到现在
一道光芒冲了过来,凪非整个人被冲击地飞了出去,撞在栏杆上,然后摔在了地上。
鲜血将视线都染红,他抬头,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归海鹤走到了他的面前,凪非爬着站了起来。从始至终归海鹤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就算是此刻举起剑,然后向着他挥了过来,也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冷淡。
看来这里就要成为他的归宿了。
凪非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世界好安静啊,结界隔断了外面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这样的宁静让他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叶江白午后坐在树下乘凉的时候。
“我听妈妈说,我以后会和你结婚。”
无所事事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有些惊讶,就看到她看了过来。
“结婚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瞬间高了起来,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就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已经结婚了吗?”她疑惑地问。
“……那只是个流程而已。”他看着地面:“就算没有那个过场,我也……”
也一直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露出了微笑,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