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被丹水缠成一个活茧,此刻被吊着脚挂在崇玉院子里的老树上。
她保持着倒栽葱的姿势在树杈间摇晃,恒言的头顶距离林浪忽近忽远。他正无动于衷的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恒言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素色扇面小巧精致,带来阵阵微风,轻抚过恒言耳边垂落的长发,发丝在空中缠绕飞舞,直扑到林浪满头满脸。
他每朝自己轻摇几下折扇,就会手腕微转,用素白扇子的背面,冲着林浪的方向抬手一扬。动作轻轻柔柔,可扇风越刮越烈。
……
这反面扇还是林浪孝敬给他的,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
林浪随着狂风摇摆,与飘飘似谪仙的恒言不同,她的头发被吹成一团乱麻,发梢甚至已经自动打上了死结。
大风愈演愈烈,如同恒言心中的怒火,经久不息,焮天铄地。到了后来,林浪甚至开始被迫绕着树杈做圆周运动。
……
眼观鼻,鼻观心,林浪努力的放空自己。
是她大意了,只想吃师父的瓜,却疏忽了当事人还在现场。不过没关系,剑宗弟子,从不轻言放弃。她已经学会与树杈共情,应该成功和老树浑然一体了。
恒言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早已明白她在想什么。直接嗤笑道:“别想了,你完了。敢当着我的面造我的谣,这儿可不是上清山,你师叔师姐都不在,这次谁都救不了你。”
“……”林浪,“嘿嘿。”
恒言磨刀霍霍,索性直接站起身来,思考着是否要在加上一层法力,方便吹干林浪脑子里的水。
他刚抬手起势,崇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林小友倒是好雅兴,不知这是什么修炼方法,我看着倒是奇特的很。”
师徒二人:“……”
林浪被快速从树杈上放下来,她拍拍身上的法衣,坦荡道:“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对冥想有奇效。前辈若是有兴趣,可以找我师父教您。”
恒言:“……”
恒言麻木地闭上了眼。
彷佛有细碎的微光在崇玉眉眼间蔓延,他面部线条舒展,唇角上扬出明显愉悦的弧度,梨涡瞩目。
恍然之间,林浪好似短暂的看到了,眼前这个芝兰玉树,温润清透似玉佛的白玉书生,终于染上了一丝世俗的烟火。
他摆手笑道:“倒也不必,我怎好擅自请教?凭白多了个师父出来。”
自从崇玉走进院子,恒言就一直神色淡淡。
这会儿听着他们交谈,他挥袖道:“逆徒顽劣,还请宗主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此次护法桃渊曾允诺以莲目为酬,我也不会再要。原本就是为了给这逆徒作回山礼物,只是一直未告诉她。如今看来,她也不是很想要。”
“……”林浪,“……”
她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
崇玉见他不似说笑,面上神色收敛几分。
他拢了拢衣摆,笑容依旧:“也好,此次林小友前来,桃渊还未曾给过谢礼,那莲目就当是桃渊送给林小友的罢。”
林浪站在他们中间左顾右盼,见恒言始终没有反应。便朝崇玉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崇玉前辈。”
说完,林浪挠了挠头,不知为何,站在这二人之间,总觉得空气稀薄。
林浪又朝崇玉道:“......晚辈先行告退。“之后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蹿进屋子。
恒言看着林浪眨眼间就没了踪影,暗自咬牙切齿。
这逆徒!
她一走,现在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与崇玉两个人。
......
恒言左手握剑,右手半掩在衣袖之下。
月白衣袖随风晃动,无名指上的指甲轻轻截断掌纹,在手心里徒留了一道浅浅的月牙。他动作极其细微,让人难以察觉。
整个小院仿佛都被水镜密封成一团,四周悄然无声。可空气好似更加焦灼,窘迫的让人想以头抢地。
时间如此缓慢,他开始想把右手缩回手心。
正僵持着,林浪的房门再次打开。
她大声道:“师父!我们何时出发去守护秘宝“
恒言:“!!!“
他原谅她了!
清风吹过,小院里的气流又恢复正常。
恒言转身,大步向林浪屋里走去,边走边道:“别自己作主,待为师与你共同商议。“
......
恒言走后,崇玉仍站在院子里。
清风忽起,穿过老树的嫩芽,穿过门前木柱上的紫色祥云,吹起崇玉束起的墨发。
他睫毛微颤,嘴边弧度平淡,梨涡早已消失不见。玉佛般的模样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良久,他轻轻叹气,踱步到树下,从老树上折下一枝嫩绿的新芽,缓缓把它握在右手之中。
......
刚过子时,灵月树下就聚集起成群的桃渊弟子。
个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林浪夹杂在他们其中,尽全力做到贴身保护。
恒言就躺在不远处的树杈上闭目养神,他拒绝贴身保护,只想思考人生。
从崇玉那里得知秘宝并不伤人后,林浪就有些兴致缺缺。没有杀伤力的法器,对于剑宗弟子来说,毫无吸引力。她刚想放空自己,就听到身旁的桃渊弟子们开始做考前冲刺。
......
“洪荒纪年,洪阳圣子集诗道之大成,飞升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一童子抢答:“散功德甘霖,为天下读书人清心明智!“
“茗词仙人与峥梦童子辩道十日,他们最后得出什么结论!“
另一人急切道:“不要在下雨天打雷时去树下构思!“
“桃渊老祖飞升前最爱在哪里创作诗词!“
众人齐答:“藏书阁的房顶!“
“......“林浪,“......“
.....啊,这.....
这考试内容,试问谁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