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甚至细微到每一条肌肉的收缩与舒张都跟先前盘古那一步一般无二。

也就只有陈悟念，再换作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没有那变态似录像机的记忆力，顶多只能是相似，绝做不到找不到半点差别。

而且这看似简单的一步，陈悟念却感觉自己仿佛经过了数万年一般，举步维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停地挤压着陈悟念。

他这时也清楚了，难怪祖师当初会同他说，以他当日之体魄，承受不住。

的确承受不住。

即使他经五次药液炼体，这身子都险些承受不住。

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但就在迈出去那一步的一瞬间，陈悟念的身影同先前的盘古似乎是重合了一般。

他，仿佛变成了盘古。

一步落地，同样的碎裂声，却不是这片混沌中响起，而是在陈悟念心中。

好像是原本混沌的内心在这一步下，慢慢裂出了一条缝。

……

“陛下，修好了！”

“辛苦老君！”玉帝昊天看着重新归于明亮的观天镜，嘴角止不住的喜意。

好了！

终于好了！

他身为玉帝，看似睥睨人间。但是其中的苦，又有谁知？

这天庭，既是他的宝地，也是他的牢狱。

想看看人间，都得用这种法子！

想着，玉帝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息，玉帝的脸色却是猛地大变。

“天道为何再度生变？”

一旁的太上老君脸也沉了下去：“不是天道，这是……盘古！盘古的气息！”

“盘古的气息？快快快，以观天镜一观！”

鸿钧、原始、通天、西方如来等诸多天地强者，此时也纷纷色变，一个个齐齐开始掐算起来。

盘古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天地多了个强者这么简单。

各方的地位、势力皆会受到冲击。而且，在这天地间为尊这么长的时间，谁又愿意脑袋上突然出现一个随时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

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师手持拂尘，静静立在陈悟念身侧。

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徒儿究竟能悟到多少。

这幅画，他看了多久了呢？

几千年？

几万年？

还是几世？

几元会？

活得太久了，他对时间的概念也越来越模糊。一日一年，不过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却未曾在这幅画中看出任何问题。

呜呜呜……

房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风的低吟。

奇怪的是，房内明明门窗紧闭，甚至连祖师那轻飘飘的拂尘也未曾飘动分毫。

有风声，却未见风起。

祖师看去，却见那幅画中，盘古依旧站在那，丝毫未动，但那柄巨幡却是飘扬了起来，似是在风中猎猎作响。

祖师看着，轻声说道：“非风动，非幡动，乃是心动！他悟了！”

下一秒，盘古呼出的浊气、头顶溢出的清气慢慢缩了回去。

画上，那几道气息原本存在的位置，已经是一片空白，连半分墨迹都未曾留下，就好像是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清、浊尽是脱胎于混沌，该是如此，本是如此！”

祖师一声长叹，语气中微带怅然之意。说着，手中拂尘轻轻一挥，连一丝风都未曾带起。

斜月三星洞外，灵台方寸山中，却是途生变化。

各式草木突然开始疯长，一棵棵原本就生得葱茏的巨树，此刻生长得更为放肆。地上每一根草叶，都似是化作了一条条绿色的小蛇，扭曲着冲天而起。而且看这长势，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便能长成条条巨龙。

数息过后，整个灵台方寸山已经变成一片绿色的世界。被无数巨树及粗壮的藤蔓草叶裹成一个球，密不透风，将阳光也隔绝在外。

斜月三星洞黑了下去，宛若黑夜，却是连星月都看不见。

门中众弟子也发现了这般变化，却无人在意。

有如此手段的，除了祖师之外，还能有何人？

“算不到！”鸿钧皱了皱眉。

近日以来，变数太多。

天道为何有变？

为何会出现盘古之气息？

皆是关系重大的大事，但却都算不到？

被谁遮掩了？

天地间能有这般本事的人，可不多啊！

玉帝看着眼前的观天镜，连连喘着粗气，两侧太阳穴也是突突跳个不停。

观天镜……又坏了！

不过就是想看看生出什么变故，结果一声不响的就坏了。

原本亮银色、宝光四射的观天镜，眨眼间的功夫便像是被埋在地底数个元会一般，惨绿的铜锈布满了整个镜框，在缝隙中，居然还生了几株草芽。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还没看见。

不过，被孙悟空惊了这么多次之后。玉帝也学到了一点：

一件事若是不能改变，不如就试着以平和的心态去接受他。

“命途多舛啊！”玉帝伸手薅下了一片草叶，扭头看向了太上老君。

“老夫这便去修！”太上老君也有些无奈，说着伸手一挥，那观天镜便被收进了袖袍中。

老君前脚刚走，玉帝手中那片草叶瞬间冒起了火苗，眨眼间便被烧的灰都不剩。

接受不了，还是觉得好气。

……

山中无日月，九天鲲凰飞。

羡煞天地一布衣。

叹，天道善与恶。

登楼意，恰有登天梯。

何谓一步一登天？

这小小一步后，陈悟念第一个感觉，便是这整个世界都大不相同。

原先，乃是顺天地而行，借天地灵气修行。

而现在，就好像是自身便是天地，或是说另一方天地，欲与此间天地争一争灵气。

而盘古，自那一脚迈出后，便直直立在的混沌中。

身上再无半点气机，若不是那伟岸的身躯，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壮实汉子。

陈悟念微有明悟，这估计就是第一级阶梯的道理了。

迈上第一级阶梯后，他不再是什么祖神，他就是他。

就是盘古！

陈悟念脑中，突然想起了当日在那邪龙城中，阐教仙人自爆前，留下的那最后一句话。

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是谁？

我是陈悟念！

想到这，陈悟念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

盘古似是一直在等着陈悟念一般，就在陈悟念刚想到这时，他那右脚再度往前迈出了一步。

咚！

陈悟念心中似是随着这一脚踏出，而发出了一声闷响。

混沌退去，陈悟念眼前，就只剩下了那一副普普通通的画。

可惜了！没能看到那第二步！

陈悟念心中微微有些恼意，但是他也清楚，这定是因为自己的修为还不到。即使那一脚迈出，他恐怕也理解不了其中深意。

但是，陈悟念能感觉得到，这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这第二步，自己也迟早能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