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指了指天上的那副画面，说道：“菩提祖师，我在上面看见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如遭雷击。

若是寻常，他们定然当这是笑话。

还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的笑话。

师尊是什么人？

圣人之躯，招来迩去，挥手之间沧海变桑田。

就算是天塌地陷，三界倾倒。师尊也伤不到半根毫毛。

可是现在这时机，实在是过于巧妙。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此时空中的血云血雨，和那低声啜泣之音仍未散去。

……

不可能！

纵使如此，这也是个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悟剑咬了咬牙，手中利剑出鞘，指向唐仲。

“辱我师尊，我宰了你。”

即使所隔还有数丈，但唐仲仍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剑气刺地发疼，就好像是千万根针抵在皮肤上。

这并不是一种幻觉，而是真实的感觉。

唐仲的皮肤上，可以清晰可见一点点的细密的血点。

不止如此，唐仲被困在阵法中，直接面对着这几个强大仙人那几欲杀人的目光。他的心脏咚咚直跳，每一下都好像要顶破胸膛飞出一般。

“你是剑仙？”唐仲压下心脏的不适感，惊讶地看着这拔剑的仙人。

长得不起眼，一张脸冷得好像是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一般。

但居然是剑仙？

而悟难几人听见悟剑的话，哑然失笑。

“是啊，看我都糊涂了。师尊何等大能，怎是说死就死的？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言！”悟慧拍了拍额头，说到最后，眼中又是杀机毕露。

唐仲听着这自欺欺人之语，不屑地笑了笑。

看似在笑，但是眼中的恐慌连挡都挡不住。这话之中显然是有浓浓的自我安慰之意。就好像是将要溺死之人牢牢攥着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松手。

陈悟念看着唐仲这模样，心微微一沉。

“师兄，你看那，是门中的留影之术。”悟法指向天间的那副空白画轴。

陈悟念看去，果真是，一开始他没仔细看，还以为“唐仲，你学了我们门中之术？”

唐仲微微眯了眯眼：“这位，小生有礼。不知小生何时曾有幸见过前辈？”

“回答我的问题！”陈悟念冷冷道。

唐仲听到这话，略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当日被祖师所救，于五庄观前，祖师施展大挪移之术，唤我来此。彼时天际，便出现了此画轴，我也是在此画轴中，得见了祖师之遭遇。”

陈悟念冷哼了一声，伸手掐诀，天上那空白的画轴似是有天人之笔重绘了丹青。

不多时，画卷之中血海浮现。

一道人影盘坐在血海之中。

“师尊！”悟法惊叫道。眼中尽是不可思的神色。

难不成……

唐仲适时说道：“这已经是许久前的画面了。”

陈悟念面不改色，手指微动，那画轴上的画面以一种目光难以跟上的速度往后跳动着。

当然，这只是对寻常人来说。

对于陈悟念来说，眼睛跟不上没关系，脑子跟得上就行了。

大脑将眼睛所看见了每一幅画面全存储了下来，在脑中辨别着，剔除无用的，存储有用的。

“镇元大仙！”陈悟念喃喃念着。

他真没想到，问题当真出来了与师尊交好的镇元子身上。

不多时，这画面便来到了不久之前，元始天尊出现的场景。

陈悟念挥手一抚，那画面重新放缓了下来。

众人有些希冀有些恐惧，认真地看着画面中发展的一切。

……

一股浓浓的悲伤弥漫在了整个斜月三星洞中。

师尊，真的死了！

变成了这一棵树！

陈悟念的脑中，不禁回想起了当日祖师曾经说过的话：

……

“哈哈哈，为师要去干一件这辈子从未干过的事儿！”

……

“为师这一生，见过天地初开，踏过洪荒山脉，闻过鸿蒙紫气，品过蟠桃琼浆。

听过部州分崩离析，山崩地裂；也看过昆仑山倒天破，天下沦为泽国。

同鸿钧斗过，于元始争过。

天地神佛，都是我的后生；地府九幽，也有我的仆从。

曾化身以双腿行过天下，也曾投胎凡间，尝过众生之苦。

这一辈子，许多人该干的不该干的，敢想的不敢想的，为师都干过！唯有一事，我却从未尝过其中滋味，这一次，为师便想尝尝！”

……

“白鬓鹤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终不似少年游！”

……

从未尝过的滋味，从未行过的事儿。

原来，就是死吗？

陈悟念看着那菩提古树，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尝了死亡的滋味，圆满了又如何？

而且，师尊果然与梦魇一族有关啊！

最后那一通骂，当真是痛快啊！

老子也想这么骂上一通！

您这倒是痛快了，从始至终连反抗都未曾反抗一下。你这一走，那我们呢？

……

陈悟念微微仰头，让眼泪倒流而下，咽进了肚子里。

“画面到这便没了，此仇……必须报！阐教、元始、镇元子、鸿钧！还有，天庭！”悟剑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尽是愤恨之色。

又是两行热泪留下。

没了？

陈悟念看着画轴之上的画面，有些愕然。

这分明还有啊？

画面一闪，却是祖师那张大脸直接出现在了画面之中。连脸上的每一丝皱纹、每一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陈悟念扭头一看，众师弟的眼中只有伤心之色，没有半点反应。

难不成这画，只有自己能够看见？

“别看了，悟念，只有你能看见！”画轴之上，祖师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师尊！”陈悟念心中默默喊道。

“没错，你能看到这，为师应该也走了。不必为为师伤心。生死之道，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大道。为师一生，即使以身外化身死亡过多次。但是始终同真正的死亡不一样。”

“为师留下根源，待这菩提树开花结果。为师便能重返世间，而且尝过了死亡滋味的我。必然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我一定要踏碎凌霄、斩杀神佛。重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