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人。
雁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概念了,而对面的李重天还在继续说话:“我想,既然要找身体,自然是魔族的好一些,毕竟我自己也是嘛,但是试了些人,他们的身体都太脆弱了,我需要血脉更纯净,身体更坚韧的人,我想我的儿子应该很不错,但是我现在还找不到他。”
这种耸人听闻的话被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来,让雁时心头少有地泛起些许怒气。
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又问道:“结界的漏洞,是天启留下的?”
“你发现了啊,”话是这么说,但是李重天表现得一点也不惊讶,语气平平地道:“这个结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需要天启来加固一下来着,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他是死了吗?”
雁时总算是听出来李重天的声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没有起伏也没有停顿的,不管多长的话,都是一口气慢慢悠悠说出来的,就好像,他没有呼吸一样。
他看了看面前形容怪异的李重天,了然了,面前的人看去,确实不像是有东西可以呼吸的样子。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雁时暂时杀不得李重天,刚刚他脱离身体的时候,也没有感应到所谓灵肉之间的联系,他又出不去。
安静了一会儿,李重天开口道:“不然我们做个交易,你为我找一副身体,我就停下来。”
雁时完全不理他,打量着整个空间试图找到一些破局的线索。
李重天继续说道:“我是说真的,毕竟我开始这个事情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将自己也拉进来的,不过这都要怪白无影,要不是她明知必死之前还要自毁修为,身死道消,这阵也不会将我吃进来了。”
雁时却好像知道了什么,扭头问道:“也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你自然会完全融入这个阵法之中,只要没有新的供给,阵法就会自动衰亡,是吗?”
李重天不说话了,他甚至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无所谓地道:“大概吧,虽然我不愿意。”
雁时有些明白了,他蹙眉道:“这个阵法,已经开始侵蚀你的灵魂了。”
所以现在的李重天几乎无悲无喜,无情无爱,无心无感,他正在失去作为人的部分。
等到全部被吞噬,他的灵魂就会归于虚无,同外面所有灵魂一样被困。
但是他又不可能在这里等着李重天被吞噬,天知道那是要一天,一年还是一百年。
雁时不再去听李重天的絮絮叨叨,反正现在他们两个互相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相看两厌。
他凝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盘腿调息,陷入冥想之中。
本想仔细整理思绪,好想想有没有解决眼前局面的办法。
但是他的灵魂适应接纳着他的神识,实在是让他没办法聚精会神,脑海中时不时就出现一些从前的记忆,甚至是他已经忘了的事情。
他拜入云珩派,成为人人敬仰的天才。
他误救了流离的姒华,指点了她一些问题,被唤做师父。
他守在临江床看她的睡颜。
他和临江一次又一次的亲昵。
这样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疲惫,竟好似有些醒不过来了。
天色渐昏,冲出九幽的魔族开始不执着于幽州山的修士们,转而想要通过各种办法去往灵界的其他的地方。
孤玉和昊乾控制着整个局面,好在他们早就料到魔族会有这样的行动,早早地就做了安排,虽然这花费了他们更多的精力,但是这样一来,幽州山的压力反而没有那么大了。
临江等人得以时间交替休息,伤亡也下降了许多,有了御瞳和西祠的帮助,大规模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西祠有些打得忘我了,主动离开了幽州山去其他各处帮忙。
临江站在高处的房顶,担忧地看着九幽的方向,虽然她一直都觉得,这世界就没有什么是雁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在这么久没有联系的情况下,她又没办法不去担心。
她手捏着那个对话符,想和雁时联系,又害怕打扰了他,使他陷入危险之境。
纠结了许久,临江坐下来,扭头看到了来的钱宁,整理好了心情问道:“你的修为精进了哦。”
“被逼成这个样子,若是一点都没进步,那才是说不下去呢。”钱宁到她身边坐下,笑着问道,“你在担心师祖吧。”
临江叹口气,老老实实地道:“都这么久了,什么战斗能拖这么久啊?”
更重要的是,九幽一点动静都没有,像雁时那种修为的人,若真的打起来,不该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的吗?
现在也太平静了一些。
钱宁无言以对,伸手搂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小声道:“我相信师祖,他是这世间最强的人。”
临江“嗯”了一声,还没回话,就连旁边的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了。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面的金玉镯子,轻轻拨弄了几下。
午夜的时候,临江独自坐在屋顶,拿着对话符,终于忍不住将其启动,却不敢说话,又匆匆关了。
身有些许的灵力反应,雁时终于睁开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从身掏出来对话符,轻声道:“仙儿。”
临江猛地弹射而起,定定地看着手的符咒,生怕自己的刚刚是思念成疾幻听了,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师,师尊?”
雁时松了口气,扭头看了李重天一会儿,回头对着符箓道:“你去通知孤玉,让他们在九幽周围建立结界,越多越好,越强越好,倾尽所有。”
“我,我现在就去!”临江从房顶蹦下来,冲到议事堂去。
九幽之中,李重天问道:“你想干什么?”
雁时淡然地道:“自然是毁了这里。”
“你毁不掉的,”李重天死气沉沉地道,“这里,已经成为天道的一部分了,灵魂不可解除,肉体生生不息,你是毁不掉的。”
雁时闻言笑了,点了点头:“多谢,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