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迅速接近雁门,在距离十丈左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纵然所有人都穿着魏军的制式军服,可该走的程序依旧得走。
“去让人把城门打开,就说燕王带兵驰援已至。”
说完之后,曹宇便把目光移向了城墙头上那为数不多的人。
作为边境一大关防,什么情况下这面向于中原的南门会只有这么点人?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北部有敌!而且是值得雁门留守的军士大多聚集到那边的敌人。
“看来胡人已经来了啊!”
只不过如此寂静,属实是一点都不像胡人的作风……
随着一副将的前行,雁门城墙上便探出来了一个人头,看着下面身着魏军制服的副将,直接大手一挥,而后便是好几十把大弓从城头探了出来。
“下面何人?”
被几十把大弓指着,城下站者的,就算是神仙也得心慌,更别说区区一个副将。
只是瞬间,他额头便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乃车骑将军燕王曹宇麾下……”
话没说完,城头上便飘下来一句:“停!开门!”
曹宇的名号,基本上大魏是个人都听过,更何况这人只是被弓指着就能怕成这样,必然就不会是胡人过来骗城门的了,虽然胡人也基本没可能绕开北、西、东三个门到南门……
不过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城下副将先是微微愣神,而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过虽然纳闷为什么城墙上那人只是听了半句话就敢放他们进城……可这也不是现在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始终只有一点,那就是进城。
援军到了,若是连城都进不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而后他便直接纵马转身往曹宇所在的地方而去。
看到城门打开,曹宇也不等副将回来,直接重新催动了马匹。
而后大军又开始了行进。
等到那副将和曹宇碰头,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可不等他说出什么,曹宇就直接御马越过了他,朝着雁门城内而去。
一抹尴尬于脸上浮现,那副将在轻吞了下口水后也直接顺着大军跟了上去。
初一入城,曹宇就看到了那站于城头当中的一个少年,只是看那身甲衣,他就确定了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一般军士。
果不其然,在曹宇接近之后,那人直接行了一个军礼。
“征北将军麾下中郎将郛(fu,三声)休公彦见过燕王!”
中郎将?
曹宇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前他何时见过年纪这这么小的中郎将了?眼前的这个郛休……绝对是第一个!
而且,要知道夏侯玄在朝中的声誉,绝对不是什么废物。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子,能力上绝对过硬!不可能是什么废物。
“征北军……”
“你可愿来本将麾下?”
“若是立功……”
郛休则是笑着摇头:“多谢燕王好意。”
“在下现任雁门南门守卫职,不得私离!还望燕王见谅!”
听着郛休口口燕王、声声燕王,完全就没有一丝愿意唤他军职的曹宇,心底陡然生出了一丝恼怒,脸上神情也是瞬间冷了下来。
“太守府在何处?”
有能力又如何?一个不识好歹,不体人情的愣头青,真当他的能力天下仅有了?
更何况夏侯玄找得到,他难道就找不到几个有能力的下属了?
郛休则是毫不在意地笑着:“燕王可顺大道而行,自然可以看得到太守府所在!”
“只是……这……”
他伸手指向了跟在后面的那些军士。
这么些人,你不做做交接和安排?直接带这么多人去太守府?怕是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而且,要知道,现在夏侯玄还在太守府中没有醒过来呢!人少了去,万一有点歹心,太守府的守卫就能制住,可若是人真的太多……别说制住了,怕是太守府的主人都得换一个!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算是军中的惯例,武人领兵在外,可一直都是有杀人的权利的!
到时候他曹宇杀了傅容,不就是一句话的问题,最多过后被曹芳呵斥一下……
当然,傅容死归死,可万一这人对夏侯玄也起了杀心呢?
在守城大功下,就算他一下子杀了傅容和夏侯玄两人,只要最后给出来的理由合适,曹芳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真到那时候,别说处罚了,曹芳只要扣下一点点封赏,那就是错!
曹宇这才反应了过来,面色冷然地看了眼郛休后,他才伸手点出来了三个副将。
“你等留下,同他做下物资交接,还有了解一下驻防安排,等本将军回来之后,再做布置!”
听到曹宇重重地咬了下‘本将军’三个字后,郛休嘴角的笑意没有几分变化,只是眼底却多出了点点不屑。
车骑将军又如何?一个此前就没怎么带过兵的,纯粹靠着武帝余荫而混在武将一列的二世祖……
真不知道曹芳看重了他哪点?值得给他一个位比三公的车骑将军位?
只不过既然懂得规矩,那也还好。
在看着曹宇带着剩下四名副将离去之后,郛休转身看向了那三个还骑在马上的副将。
“三位不知还要在马上待到何时?”
“不亲自走走,如何能看得出来这雁门的布防?”
为将者,哪有端坐于军帐之中的道理?就算是夏侯玄,哪次出兵不是身先士卒?
只是……若时间真能倒流,他反倒希望那次夏侯玄没有身先士卒!
只可惜时间从来都是向前走着的。
听到郛休说话,那三个副将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我三人等见过郛中郎……”
客气一句,三人中看着最为年长的那个直接开口问道:“敢问郛中郎,这物资交接……??????”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这三人没有任何挑衅意味,郛休也是乐得同他们好言相向。
“三位请点一下物资,然后将所有物资列出来交给我就好了。”
“于这南门驻守,清点交接物资也算是在我本职以内的东西了……”
“至于后续的运输物资至仓储地,还有后续的分配物资,全都由我一力担之,诸位倒是无须担心太多……”
这也算是他在征北军中所主要负责的东西了,也是傅容在了解了他们几个副将各自所负责的方面后交由他们几人自己选择的方面。
事实证明,雁门守将傅容,虽然不清楚他能力究竟如何,但是这人敢用人。
如此便足够了。
郛休刚一说完,那三人脸色就变了个色,直接用目光将之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
这么小,负责所有后勤?
这会不会有点……
郛休自然看得出他们三人眼中的质疑,只不过他也不甚在意,毕竟真要说过来的话,有人怀疑才对,若是没人怀疑的话,那才是有问题!
“三位,请吧!”
他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这是经由傅容给他的任命,有着正规程序和官方认可的,这可不是开玩笑。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便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那不妨试一试?若是眼前这位郛中郎真做得来,那自然无碍,可若是做不来,现在试出来了,总比后面出什么问题更强!
郛休自然不在意眼前这三人想的什么,毕竟想再多,他干的事情,早就不知道干了多少遍了,自然是熟练得紧,区区一点物资,又如何解决不了了?
随着三人离去,他也就有空将目光移到面前这群尚未完全进城的军士身上。
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皱起了眉头。
单单以阵型论,眼前这群人是有着一定的秩序的,就是那种老兵自身在一次次战斗中和队友逐渐形成的默契。
但是,在这种默契秩序下,又存着很大量的一个混乱。
而且除此之外,军士也明显分成了两股,一股面色稍显苍老,但眼睛却是老兵的那种,漠然带着些许从容。
还有一股,很明显就是新兵了……
看来曹宇麾下的这群人,也是老兵杂新兵了,这种模式无论是在大魏还是蜀吴二国都非常常见。
面对于烈度不高的战斗中,就会这样去练兵!
对!就是练兵!老兵带新兵上战场,只要新兵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三次战斗后,他们在战场上的心态就能磨练出来,然后将这群新兵带去烈度更高的战场。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新兵就能彻底晋升为老兵……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老兵带新兵的,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只要没有强制去限制,老兵就会自动抱团,剩下的新兵只能在面对敌人的杀戮下被动开始抱团……
这样一来,别说什么练兵了,新兵在完成抱团前,不被敌人屠戮掉五成都已经算是战场适应能力很强的了……
这是他自身的体验,当时夏侯玄带着他们这群新兵上战场的时候,虽然打的是闪电战,可那种趋势已经很明显地展露了出来,当然,第二次开始,夏侯玄就提前调整了整个军团的布置,统一的一带三。
也就是一个老兵带三个新兵,到最后战争结束再统一进行清点。
一旦有哪个老兵手下的新兵全数阵亡,那那个老兵面临的就是军法的处置。
可即便是这种强制性的措施,整个军团还是在夏侯玄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置了两三个新兵后才开始了逐渐适应……
而现在的话,看眼前这些军士,还没开始进入战场,就已然隐隐开始了老兵抱团,新兵乱跑。
而且曹宇这个最高统帅还都没有分毫察觉……
这样……不行啊!
守城难度可远比主动出击要高。
主动出击只需要制定好打法,可守城却是要根据敌方动态去做瞬时判断。
老兵还好,新兵的话,很难在第一时间去明白守城将领的意图……
而且听前方曹宇的话……好像是他就没打算放权下去,一切要自己决定……
莫不是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货色?
这种人……
郛休眼睛微眯。
看来要提前去跟那几个家伙好好说一说了,否则的话,很有可能翻车啊!
“郛中郎?”
直到这时,他才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待到转身过去后,郛休便看到了先前那三个副将。
“嗯?怎么了?”
三人中最早出声的那个,看到郛休回头便径直开口问道:“郛中郎,你先前在干什么?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虽是不经意一问,可郛休却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嘴角扯出了些许笑意后便微微摇头。
“我是在想,现在援军都来了,我等应该是能轻松上些许了……”
“近来胡人天天来骚扰,城中将士又只有那么点,便只能紧赶慢赶地轮换着做好守备,时间长了谁都得困乏……”
“好在……”
说到这里,他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打了个哈哈:“对了,物资册子已经弄好了?”
“可否予我一观?”
那三人目光交错,而后同时笑了出来。
“正该如此!”
说完就把册子递到了郛休手中。
“郛中郎,请?”
郛休回了一笑,直接动身走了出去,而后径直打开了手中的物资登记册看了起来。
与入库不同,这种运输的物资都是根据每车多少量、多少种来进行造册的,所以每一辆运输物资的车都有着相应的编号。
虽然这种军用物资不会有人造假,但是应该有的查验,还是要有!
衣甲、兵刃、粮草、火油。
一切物资都是最为常见,也是军中最为常用的物资。
四类之中,粮草最多,其次兵刃,最后就是衣甲、火油二者。
再加上那三人有意考验郛休,自然就不会有太多军士进行辅助查验,所以等到郛休合上登记册的时候,已然是过去大半天了。
眯着眼睛回想了好一阵,郛休才笑着睁开了眼睛。
“三位好不地道!”
“竟然在火油上面动了点手脚……”
“难不成……”
说着,郛休声音骤然一寒:“是想试试军法如何吗?!?”
试归试,可试完没试出来什么问题,那当如何?
军中向来无有戏言,像这种以军事物资试探他人的,自然应当付出足够的代价!
更何况火油那东西,可守城,亦可攻城、乱城!
只是那三人在听到郛休的话后,脸上就轻松了不少,而后三人同时嬉笑着凑近了郛休。
“我说,郛中郎啊……”
话说到一半,郛休直接打断了三人,声音之中森寒逼人。
“你们难不成是想挑战挑战军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