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破!(1 / 1)夜枭法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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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身汉子有些发愣,这个对阵的少年,全身都是古怪。远超常人的体魄根骨,不知名的功底法门,隐忍不发的神遗力量,还有刚刚那莫名其妙的活命招数。

怪!太怪了!

这让心比天高的赤身汉子都留下了冷汗,不得不小心面对接下来的“争峰”。

然而,少年并未用罡力还击,落下的仍旧只是那只鼎的分量。

赤身汉子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只是个少年,虽然是神选之人,也不过二阶神遗。对于已经是四阶中段的熊威,还是嫩了些。

可就在一瞬间,赤身汉子脸色微变。这铜鼎怎么会这么重?千斤?万斤?不对!还要更重!是越来越重!

“轰隆!”

四周的看客纷纷后退,四面冲来的土尘将他们打的灰头土脸。

卷起土浪的中心正是他们围观的擂台。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了一片断木和青石块。

擂台竟然塌了!

烟尘散尽,塌倒的擂台正中,少年和汉子还在,比试也并没有因为突发意外而就此终止。

赤身汉子脚边散落着从铜鼎上掉下的铁饼石锁,唯有那个铜鼎还稳稳坐在汉子肩头。那个少年,穆然而立,脊柱笔直,微抬手臂,单手四指,轻轻搭在鼎身外凸的兽头之上,如同轻抚爱宠。

单单一个铜鼎,重量不知比先前轻了多少。可是赤身汉子全被压的躬身弯背,浑身肌肉都变的赤红,如同一只煮熟般的大虾。

丈余高的赤身汉子,此刻竟被压的比少年还挨了一头。下盘的四平马早已失了根基。如果是眼里好些的人,便会发现,赤身汉子的双脚都已插入地中寸余。

赤身汉子只觉得背上压下了一座山峰,那是他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威压。然而,这份威压也就到此止住,在没有增加半分。

这份重量已经是韩风晓所能控制的极限了。

神遗虽然赐予了神道修士神通,这份神通却不是无边不界的。每每使用神遗,都要有本身的体魄心神作为支撑,若是体质孱弱,心神乏匮,便无法发挥其威力。这便体现为神道修士的品阶境界。

神道修士,重在一个“修”字,唯有不断炼神强体,才能更大的发挥神遗的力量。具体修炼方法侧重,这要依照所获神遗的性质,自行选择。就像熊威,他就侧重于强体。而少年的便宜媳妇罗兰,则是在夜以继日的炼神。

至于韩风晓,他不知也不在意神道修行,所以根本就不懂这些。

不过他虽然不懂,却阴差阳错的都在做。在冰河铁牢,三个王八蛋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方法折磨他,到了岁染也一直在力巴行做力气活,体魄竟略略超过了专于炼体的熊威。而在岁染的一年里,他又学会了罗兰的炼神之法并一直行之。

今日,韩风晓是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只要他继续增加铜鼎的重量,便会觉得神魂激荡。力量倾泻不出,反而倒流入体内,四处乱撞。他便不敢继续加重了。

赤身汉子逐渐平静心神,坤熊之力果然可怕,尽管背负山岳,他竟然还能缓缓直起腰身。

赤身汉子眼珠通红,凶狠的说道:“小崽子,你已经没咒念了吧?等我站起来,就送你去死。看看还有没有人再救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的。你的朋友家人,就算是认识的,我也都要杀掉,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偷偷出手救了你!”

韩风晓知道赤身汉子不是在说狠话,只要他挣脱掉压身之力,定会毫无顾忌的乱下杀手。韩风晓会死,力巴行也会遭殃,恐怕还会连累家中的罗兰和莎冬儿。

韩风晓总算明白了莎冬儿那句话:天下人可不都像他韩风晓这样讲道理。

韩风晓紧咬牙关,尽可能加重神遗的力量,仍是徒劳无功。失控的力量在体内乱撞,使他原本的炼神气息都变得杂乱无章了。眼看着赤身汉子就要脱身,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韩风晓本来只是想帮着力巴行解围,不想反而害了大伙,还牵连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罗兰和莎冬儿。

一天下来,她们没有等到回家的少年,反而等来了杀身之祸,不知会做何感想?

韩风晓不由得有些怨天尤人。

他韩风晓到底做错了什么?

生活贫苦,虽还是一个孩子却要早早当家。好不容易盼回了父亲,日子有了转机,换来的却是和亲人的永别。

五年牢狱,无处伸冤,尝尽抽筋剐心之苦。好不容易逃到了岁染,又遭无妄之灾,他会没命,还要连累那些在意他的人。

这些年,他韩风晓没做过一件违心的事。为了那些他在意的和在意他的人,需要做的,不需要他做的,他韩风晓都做了,哪怕受苦的只有他自己。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少年很委屈,却连哭出滴眼泪都做不到。他怨恨命运不公,怨恨世道不平,怨恨那个已经死掉的神,更加怨恨眼前的这个赤身汉子!

所有的怨恨最终只会化为怒火,烧的他脏腑沸腾!

少年嘴角溢出了血水,不是因为积聚的内伤,也不是那股乱撞的神力。是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太沉了,似乎比加在赤身汉子背上的山岳还要沉上数倍。

韩风晓觉得人活着好累——做人累,做事累,活着累,快死了也累!

或许死了以后就不会这么累了吧?

生前种种事,如同是走马灯,在眼前匆匆闪过。有领头力巴口吐鲜血犹然紧咬牙关,有老力头吃着韩风晓做的饭菜还在呵呵的笑。有莎冬儿小口吃着烤白薯,有罗兰手插着要站在门口,头顶的翘发随风乱摇。有父亲慈祥的笑容,弟弟没头没脑的撒娇,还有母亲的一脸怒容……

娘亲为什么会生气?他韩风晓明明什么都没错?只是太苦太累,想逃了……

心乱神迷的韩风晓突然心头一颤。

他想起父亲刚刚离家的时候,日子特别的苦。

有一天,小风晓和母亲大吵一架,大哭着跑出家门要去找父亲。小风晓一直跑到了市集,跑出了村子。看着满满无边的大山,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天黑十分,小风晓垂头丧气的走回家。母亲拉着弟弟,满脸怒容。她质问长子为什么会这样不懂事,就只想着自己,就没想过家人吗?他饿,娘亲和弟弟就不饿吗?

母亲骂了他很多难听的话,他现在记不得了。不过韩风晓还记的,最后娘亲的那些质问。

“风晓,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敢出门吗?他说你长大了。可以像他一样分担起这个家了。看看你,一点苦吃不得,一点饿受不得,只会跑,只想逃,哪有你爹半点样子。你觉得苦,为什么不试试担起这份苦,帮着让日子过好点呢?”

那天起,韩风晓真的长大了。他一点点学会了帮着母亲忙里忙外,虽然那时的小风晓还只有七岁……

韩风晓猛然惊醒。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想去逃避呢?

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旺了,不过这一次,不是怨恨别人,而是恨自己不争气!

他韩风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和这个赤身大汉赌命。那是因为力巴行大伙需要他!罗兰为什么会当他的便宜媳妇,是因为罗兰信任他!莎冬儿为什么敢跟他回家,是因为莎冬儿信得过他!所有人都信他,可他韩风晓在干什么?怎么会觉得这份信任太重了呢?

韩风晓心意一变,浑身的血气翻涌,肩头蓝光大振。体内的神遗力量如同是得到将令的军队,立刻整顿阵型,千军万马化为一座新岳,杀至铜鼎之上。

满脸得意的赤身汉子身形一顿,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少年。

他明明已经到了心神承受的极限,不知道为何又来了斗志。神遗力量徒增,竟然又在他背上加上了一座新山!

赤身汉子仔细打量少年。这才发觉,这小子刚刚还只是二阶初品,现在一看,竟已是二阶巅峰!

赤身汉子憋得满脸通红,怒道:“好小子!竟然还留了这一手。别以为两座小山我就扛不起来!”

围观的看客满脸疑惑,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只是站在那里而已。而那个赤身大汉,明明就要将铜鼎扛起来了,却不知为何,腰脊又突然弯了回去。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老道人眉头紧皱,心下叹道:“这小子却是有些门道。本以为给他种下心魔,就能让他不堪重负,自寻死路。谁成想反倒帮了这小子,凭着这股子心火提升了品阶。”

远处贩卖烤白薯的麻衣汉子淡淡一笑,点头赞许道:“好!称重者必为承重之人。负重而行,步履艰难,却步步有声。成大事者,理当是如此,负重而不畏其重!好小子,你选的这条神道不好走。不过,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韩风晓用空出来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声问道:“你要杀我……可你为何要杀我?就因为我没有向你认输吗?就算如此,你为何还要杀那些认识我的人?他们和这比试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讲理啊?”

赤身汉子闷哼一声,周身的红光也随之大涨,隐隐显出一头巨熊的轮廓。

他咬着牙说:“小崽子,别以为有几分古怪的神遗,就可以来教训我。你照本大爷差远了。你说我不讲理?你说对了!大爷我拳头硬,这便是道理!你就凭这两座小山,就想让我认输不成?”

韩风晓抿起嘴,想起了在冰河铁牢的日子。

他曾经问过那三个王八蛋,“这些囚徒为什么都不讲理喜欢欺负人啊?”温良便说:“这天下最不讲理的就是你想让人人都和你讲理!”

“既然对方不讲理,那该怎么办?”何不惧说:“干他啊!干到他心服口服,愿意讲理为止。要是遇到个心狠不认的,那你就干死他!”

“可要是打不过呢?”常袁说:“那也干他啊!一个拳头干不过,就两拳一起上。做人干不过,就死了做鬼,继续干他!”

韩风晓露出一丝笑容,心神又定了定。

一座山压不住你,就两座。两座也不成,那就再加一座如何?

乱发少年周身都被蓝光笼罩,看在周遭隐藏神通的几个神道修士眼中,竟然有些刺眼。

看台边的儒士脸色大变,喃呢道:“已经是二阶巅峰了,力量却不曾止住势头……不妙!他要破阶了!”

与此同时,包裹着少年周身的蓝光汇聚成团,凝聚在少年左肩头。渐渐隐去,竟是再看不出一点异常。

儒士便的武夫大声喊道:“少年郎!点到为止啊!熊威输了!他已经输了!”

韩风晓对此充耳不闻。

不讲理,就干他,再不服,就干死他!

“称重”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的心志。久无用武之地的神遗,终于得到了主人的认可,立马融进了少年的每一寸神魂体魄。

第三座大山如期而至!

赤身汉子整个身子都是一晃,他竭尽全力的怒吼一声,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凶兽。那只坤熊一般附在周身的红光骤然破碎,赤身汉子也随之扑倒,再没了动静。**的上身血肉模糊,污浊的血水从脸上七窍中不断淌出……

武夫一跃而起,猛然拔出腰间佩刀。然后他看见那个少年郎正目不转睛的瞪着这边,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杀气和戾气让这个辅国供奉都有了怯意。

身边的儒士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不可,先救熊威!”

武夫不再言语,几步跑到赤身汉子身边,一脚踢开那个还压在他身上,已经恢复原本重量的铜鼎。蹲下身,探了下赤身汉子的鼻息,松了口气。

四面的看客议论纷纷,这场比试的确让他们大开眼界,可是这结果,着实没看明白。

身穿金色道袍的老道士甩了下大袖,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可以看到少年猝死当场,可惜,反而助他破阶升品。不过因果已经种下,就算少年能够躲过这一劫,埋下的祸根仍是避无可避。少年还是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老道人喃声说道:“让你多活几时又何妨?”然后老道人拂袖而去。

中年汉子也推起烤白薯的车子,笑着自言自语:“福祸相依,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观心道人,你就连狗屁人心都看不准,还想观神道因果?差远了……”

韩风晓不管擂台一边的混乱,径直走到老力头面前。

老人已经被吓傻了,瞪着眼睛,好像不认识这个相处一年的少年。

韩风晓当然不会怪老人,他平静的说:“力爷爷。我回行里了。后面的事还麻烦你应对着。”

韩风晓说完,转身就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领头力巴最先反应过来,他和老力头耳语两句,喊上几个年轻力巴,尾随少年而去。他们是担心少年遭人报复,远远护着少年。

韩风晓知道力巴们的好意,不说也不停步,就这样一个人走回了力巴行。坐在小院墙角的木头小凳上,他才卸掉了笼罩周身的神遗波动。

心头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一放了。韩风晓斜靠着墙角,昏睡过去。

众力巴跟回了院子,正看到少年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墙角晒太阳。

只不过,少年嘴角满是血污,身上麻衣的前襟都被污血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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